第十九章 往事知多少
作者:左道妖人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893

“请用茶”一句温和的女声将我从沉思中惊醒,我忙不迭地捧过盛满茶的青花瓷杯,连声谢谢。

于大姐在对面的一张黑漆椅上落座,样子娴静得像旧社会书香门第的闺秀。我鼻端飘动着茶的馥郁香气,又处身在这古典的环境里,几疑时空交错了。

于大姐切入正题:“早先你说找我父亲,不知是什么事?”

我把端到唇边的茶杯放下,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模样:“这。。。其实也没什么事。”

于大姐多少经历过人情世故,自然看得出来,热心地道:“说吧,虽然我父亲不在了,但我多少还是可以做主的。”

我见水到渠成,便直言道:“其实。。。半个月前,于老师说要送株盆景给我,我又因为学业繁忙一直没有空闲来,今天特地来,却没想到。。。唉,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于大姐释然道:“我当什么大事,反正以后这些盆景也没人打理了的,你喜欢哪盆尽管自己去挑好了。”

我自然大喜,得到允许后,迫不及待地将院落堆满的盆景搬来弄去。但当我挪至最后一株盆景,也没有发现那株黄山松的踪影,好象一直就没有存在过!

我心下茫然,腰酸背痛地直起身,见于大姐站在屋檐下,靠着门,抱着双臂闲看。便忍不住问她:“大姐,是不是少了一盆景啊?”

于大姐一愣,诧异地说:“怎么可能呢?这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小偷也不会要的。”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里闪了两闪,盯着我说道:“你是不是说那株黄山松雾图?”

我猜是**不离十了,便点点头:“正是。”

于大姐怔了怔,自言自语道:“难道父亲早就预料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才会将自己最喜欢的盆景送人?”她见我一脸茫然,便解释道:“我父亲在世时,生性喜静,专爱养护花草,尤其对这株黄山松雾图钟爱倍加,即使是他患病不方便行动的时候也要坚持自己亲手护理灌溉,决不允许我们晚辈碰触的。有一次,他的小孙女好奇地抚摸了片刻便遭到他的勃怒痛骂,我从没见过他发这样大的火,还是对他视为掌上明珠的苗苗。说实在的,连我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对一株盆景比待自己的家人还要好。”

所以,当我和慕容爽敲响门时,老人会惊喜地以为小孙女苗苗忘记前嫌来看望他。

一打开话匣子,于大姐思绪飞舞,“我们做子女的常年奔波在外,他老人家一个人呆在老屋里,难免感到寂寞,经常对着盆景自言自语,让人感觉是在交谈。有一次,我回家探望他,因为正是午后,我担心影响到他休息,就没有敲门,经过他窗下的时候,听见有人交谈,我以为是父亲的朋友来造访。可是房里突然沉寂了,父亲喊,丽丽回来啦。我当然应了,并进屋去探望他,却发现屋里只他一人,桌上醒目地摆放着那株奇怪的盆景。”我脑海里勾勒出了一副寂寞老人的剪影,寂寞孤单大概是很多城市老人共有的悲哀。

于大姐用指尖抹了抹眼角,强笑道:”你看,我说这些干什么呢?真是糊涂了。”

我当然更关心盆景的下落,但表面上还不得不客套说:“大姐真是性情中人。”

于大姐说:“就是因为盆景对于父亲而言相当的重要,所以我特地将盆景收到了一个地方。想等个合适的日子,上坟拜祭。现在看来,父亲早有安排了,你等等。”她直起身,转向一间屋子。

我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黄山松啊,你到底蕴涵着怎样的密奥?当年悬案的答卷是否就系你身上。

隔了一会,于大姐两手空空地走了出来,满脸惊奇意外,“真是奇怪,那本黄山松雾图居然不见了!”

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看得出于大姐并没有说谎。但黄山松到底没有生翅膀,一定有人将它带走了,但他是什么人?又出于何种的目的呢?我感到眼前一暗,本来开启一线的曙光又嘎然闭合。

于大姐抱歉地说:“真是不好意思。。。”

大门外突然有人大着嗓子唱歌,“好酒啊,好酒啊,好酒。”于大姐抱怨地道:“大哥,看你又喝了一晚上,醉成这样!”一个歪歪倒倒的中年男子提着个酒瓶醉熏熏地进来,一边摇头,大着舌头道:“小丽,我没醉!大哥清醒得很!”于大姐要搀扶他,也被他推开了。

他斜着醉眼瞅我,古怪地笑,向于大姐挤挤眼睛:“小丽,这么快又找到小白脸啦,你才和云滔离了几个月啊,是不是想找人帮你分家产啊。”

于大姐气得脸发青,责道:“大哥,你胡说什么啊!你喝醉了,快进屋去休息。”

“大哥”用力一摆手:“我没醉!我明白得很,我知道你早就计划着分家产了。”

于大姐气急地道:“大哥你。。。你胡说。”

“大哥”点头道:“是的,我全都懂,我不孝,父亲生前就不愿意搭理我这没出息的,但你何必骗我,你藏着的东西都被我找到了。”

于大姐一惊,说:“那株盆景是你拿了?”

“大哥”得意地哈哈笑:“不错,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还算我不太笨,已经将它卖掉了。”

我一直听到这里才情急地发话:“卖给谁了?”

“大哥”嘲弄地看着我:“赋古斋的董老板。”

我无心留意他们兄妹的矛盾争执,马上冲了出去。

“赋古斋”是间古玩店,董老板正用鸡毛扫帚慢条斯理地清扫着满柜架的古董。我被他刚才的言语镇住了。“这盆景自然不值钱,但装盆景用的钵子却是元代的官陶,极其少见,当然了,我是做生意的,您要是想买,我自然欢迎。”我自己还是个学生,又没有经济收入,因此听到这话,我几乎是呆在原地。董老板饱经世故,自然瞧得出我囊中羞涩,便故意专心地擦拭古董,暗地里无疑是表示不欢迎我,并赶我走了。

这时,一个衣着考究的男子走进店里,董老板急忙迎上前去寒暄,十分巴结,显然这个男子是个有购买力的大客户。

男子架着副金边眼镜,给人儒商的印象,他不屑地扫了满店的物品,摇摇头,表示没有东西可以看得上眼。“董老板,你就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吗?”

董老板十分汗颜,搓着手道:“这个。。。这个。”他一把推开我,亮出我身后的那株盆景,“您看,这是刚收到的元代官陶。”

男子摇摇头:“这样的货色我多的是。”突然他神色一怔,表情顷刻间变了,而且变得很快,如果不是有良好的视力和觉察力,根本不会发现他吃惊、恐惧又恢复到淡若无事的表情。他在这株盆景上发现了什么?

这个男子当即决定买下,所出的价钱令人咂舌,当然令董老板乐得合不拢嘴了。

男子的车停在外边路旁,我为了接近盆景,自告奋勇地帮搬运。董老板也乐得空闲,而男子显然以为我是店里的小工。我抱着盆景的时候,加意地观察盆景,盆景的植株矫若龙蛇,真是得当其神似,但除此以外,再也瞧不出其他的端倪。

男子道:“你跟我走一趟,到了地方我会付钱给你。”我这才发现他左手的手指居然全是断的,露出光秃秃的肉节。盆景虽然不算很重,但毕竟也有些斤两,他手指残疾,万一失手就会打碎了,也许正是这样,他才不得不找我搬运吧。我正想不出可以继续接近盆景的办法,听到他的请求,自然满口答应。

车驶入一条私家的小道,一座造型典雅的别墅展现在我眼前,我才知道董老板为什么对这个男子刻意地奉承巴结。这男子的确富有。

男子指挥我将盆景搬到二楼的一间房去,这个阴暗的充满了铜锈气味的房间里堆满了各色的古董,我略微地看了两眼,就发现了西周的铜器,晋代的玉雀攀枝雕,唐三彩,宋官窑等等。更重要的是我发现了一样让我感到吃惊意外的东西。那是书架上一本发黄的古册,边缘残缺,我凭着强烈的印象第一眼就认出是李氏族谱,里面记载着让人如堕寒冰的诡异凄惨的往事。我一直以为族谱落入了欧阳去疾的手里,没想到却意外出现在一位神秘的富翁家里。

我正震惊于自己的发现,男子抽出张钞票给我,并要我马上离开。我明白要是赖着不走,后果只是警察来带我走而已,于是我很诚恳地问:“先生,请问我能看看那本书吗?”这本家谱我一直没有看完,我很想知道后面记载了些什么,其中牵连到了很多的事件,甚至还一直回荡着余波。

我的话仿佛是踩到他的痛脚,男子的脸色马上变了,很愤怒的样子,指着门吼起来:“滚!你马上滚!”

这极不客气的口气,简直是对下人奴仆的喝骂了。我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这时也被他粗暴的态度挑起了脾气,毫不示弱地回视他凌厉的眼神,单刀直入地说:“这本李氏家谱是从哪里来的?”有时候简单直接的对话,更能入人心。

果然,男子一脸的愤怒转成了惊讶,狐疑地盯着我:“你。。。你是什么人?你知道些什么?”

我说:“这本书是我一位同学的,可是在一次意外事故后失去了,想不到却落在你的手里。”

男子紧张的神色缓和些了,叹了口气:“原来你是金花的同学。”

我反倒吃了一惊,听他的口气倒好象是张金花的长辈一样。“请问您和张金花什么关系?”

男子淡淡一笑:“我是她的父亲。”

我又是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你是张金花的父亲?”他年过中旬,头发略有斑白,如果论年龄当然够资格,但最重要的是,张金花说过,他父亲因为克制不住好奇,偷学了族谱后面抄录的可以看见鬼魂的方法,因而疯癫自杀了!

男子道:“不信你可以问她。”

光线从暗红色的粗厚绒布窗帘吃力地透过,室内的气氛比较阴暗,我左看右看就是没看出那个“他”来!我不由捏紧了拳头,声线有些逼紧了,嘶声道:“他是谁?在哪里?”

男子举起没有手指的左手,引向一个方向:“当然是金花。”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张金花怎么可能还在人世!我几乎是触电般地跳起来,照他指引的方向一看,光线难以企及的角落,一张桌上摆放着一副镜框,镜框前有个黑匣子。因为桌子也是黑色的,加上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盆景和族谱,所以一时忽略了。

这是骨灰盒,原来张金花的骨灰是这个中年人领走的。

“可是,张金花为什么说她。。。”我有些犹豫,毕竟这样的话不好开口,一方面显得没有礼貌,另一方面死者已去,我何必去再揭开别人的疮疤,露出血淋淋的过去呢?

男子带着伤感地笑笑:“她是不是说她父亲早就过逝了?”

我尴尬地点点头。

男子微微叹了口气,“当年我买到这本族谱后,完全被里面记载的诡异离奇的事件吸引住了,完全忽略了家人的感受。”我暗想自己还不是一样,被吸引得神魂颠倒的,这本族谱仿佛带着难以抗拒的魔力。

“后来,她母亲忍受不住寂寞离开了,法院将她判给了母亲,她母亲再婚后,她在新家庭里过得一直不是很好,所以她把一切的委屈怨恨都算在我身上,她恨我拆散了这个家,也毁了她的幸福。这些年来,我一直想找机会弥补自己的过失,终于有次感动了她,请她到家里来吃饭,等她离去以后,我惊讶地发现,那本族谱已经不见了。我才明白她是假意地原谅我,她知道这本书于我珍若性命,她真正的目的就是偷走她所认为的夺走了她一切的罪魁祸首,来达到惩罚我的目的。”

家庭失和,父女反目,仅仅是为了本族谱,这是否值得。我一时说不出话。

“所以,这本家谱其实一直就在张金花身上,交接骨灰盒的时候,自然连同遗物一起给你了。”一理通则百理明,脑中豁然开朗,欧阳去疾在大国寺暗算彭瞎子,由于暗劲之大,连榕树都洞穿了,加上榕树本身年代深长,内中空朽,以至倒塌。张金花不幸被榕砸死,而她之所以死而不亡,很可能是深谙了族谱后面记载的密法!张金花充满了怨恨和执念,不肯就这样离开阳间,所以才布下了一段阵法,要疯狂地报复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其实,这本族谱之所以对我吸引力这样大,并不仅仅是因为里面记载的内容离奇,而是因为关系到了另一桩刻骨铭心的事件。”他疲惫地抚了把脸,喃喃道:“我这是怎么了,一气说了这么多。”

他一直将事情压抑在心底,时间长了,极其苦闷,所以一打开话匣子就如同开闸泄洪般滔滔不绝。这时候,突然警觉地闭嘴,让我暗暗着急,我很想从他口里知道更多的事。

“这本书你想看就拿去看吧。”他随手将书从书架上抽出扔给我,我定睛一看,果然是极其熟悉的封面和书页,大喜若狂,但翻阅以后却大失所望,自中间部分以后都被人撕掉了,最后一页的书角上有行钢笔字迹,是张金花的手笔:“我恨你,恨这本书,恨这个世界!”她虽然痛恨着所有,但最后她还是放弃使用蛊婴魔母咒。我心里隐隐又觉得有些彼此冲突的地方,既然张金花没使用蛊婴魔母咒,却又为什么另排了一个阵式害人呢?

我正在沉思,突然一声问话打断了我的思路,“你怎么知道我叫张高强?”他抬起头,惊讶地问我。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诧异道:“我怎么知道你叫张高强?”

他有些生气地说:“你别再开玩笑了。”

我哭笑不得:“我怎么了?我都没说话。”又有点怀疑地看着他,他会不会精神上有问题,只要一触及伤心事就会发作。

他神情呆滞地望向盆景,那株姿势奇崛的松树傲然挺立,他的眼里渐渐散发出恐惧骇异的神情,一跤摔在地上,脸也开始扭曲,一边蹬着腿后退,手颤抖地指点着。

我莫名其妙,一株盆景有什么可怕的,除非他看见了盆景后面的东西。想到这里我赫然一惊,忙扶住他,问道:“张先生,你怎么了?”

张先生脸色煞白,渐渐从极端的震惊中恢复过来,突然说了句让我更奇怪的话:“你怎么在这里?”

我脊背上也凉了,他如果不是疯子,就是真看见了什么东西,他是在和“东西”说话,我知道凭肉眼是看不见所谓的“东西”的,惟有清心咒可以透过现象看本质。在指头上的淡光传送入双目后,我终于透过空虚的现象,看透了黄山松盆景的本质!

这个元代的黄白色陶器呈长方的形状,周边的蓝彩描是一圈象征吉祥的寿字,这种字的造型也经常用在棺材上。一团若有若无的绿气盘绕在黄山松上不散,我感觉寒寒阴气袭来。于主任生前与盆景交谈的奇怪举动也真相大白了,秘密就是盆景里藏着一个冤魂。

张高强似乎在和冤魂交谈,我有些听得懂,有些听不明白,笼统地知道在谈论一件往事,这件事尤其的隐秘重要,所以不便称呼人名,而是不断地提起一个“他”字,也不知这个“他”是“她”还是“它”,或许三者皆有也未可知,我完全象猜谜一样听着。只能留意着他的脸色变化,脸上惊骇、愤怒、恐惧、痛苦的表情轮番交替,显然是因为对话的内容而震撼了神经。

“他。。。毕竟是回来了。。。”这声音呻吟得发抖,张高强开始做一个奇怪的举动,用手指扒松盆景的老泥,土下渐渐露出一个塑料袋,密封得相当好,足以保证里面封存的东西不会潮湿腐烂。由于年日久远,原本透明的塑料袋发黄了,表面上还覆盖了层薄薄的暗绿色霉。我的眼睛突然感到刺痛,塑料袋散发的怨恨不甘之气异常强烈,一定有偏执的愿望。

张高强摇晃着身子站起,径直往门外走去。我还不明白整个事件的真相,而这个塑料袋里的冤魂是如此重要,关系着当年的悬案以及众人的安危。我大声道:“张先生,你去哪里?!”他刚走出门外,猛地返身将门关起,并且听见铁链在门锁上转动的声音。我大吃一惊,用力拍门:“张先生,你在干什么?快放我出去!”他的脚步声在走廊上渐渐远去,然后是园子里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显然是驾驶着汽车离开这里。这间房是他珍藏收藏品的地方,不少古董物品价值不菲,为了安全防盗,所以连门都是铁铸的,再加上外面缠绕上了铁链,在我大力的冲击下几乎是纹丝不动,反而使自己的手腕都生疼了。正因为这样我才更吃惊了,为什么他会将我锁在房间里?这房间里琳琅满目地陈列着他多年来费尽心血收藏的珍爱之物,就算他对铁门的牢固信心十足,料准我带不走他的宝贝,却也应该担心我愤怒之下砸毁物品。唯一的解释是,事情实在太重要太紧急,以至于连爱若性命的古玩也顾不上了。

在一阵徒劳无功地找寻出口后,我疲劳地在一张明代的太师椅上坐下。我转动颈脖,环顾四周,阴暗的房间里尽是憧憧的古董影子,冷静得像是处古墓,而我就是墓中的殉葬品。我的目光不自觉地在摆放着张金花骨灰盒的黑桌上停下,骨灰盒后的镜框里镶嵌着张金花的相片,应该是用她生前的大头免冠照放大的,薄嘴微微地张着,露出牙齿,看起来像笑,嘲讽的笑。我在想,她在嘲笑这个社会、嘲笑所有人,也嘲笑着她自己。桌子有个抽屉,抽屉上镶着个铜环,屉逢夹着一页纸角。这引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本来我不该打探别人的**,但我想既然有一时半刻出不去,不如随便看看,这也算是对张高强无礼行动的一种报复。最重要的是,我对张高强的来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似乎和盆景里的怨魂是旧识。要想了解他的过去,这里无疑是最好的地方。于是我打开了抽屉,并从中发现了一本黑色的相簿。

翻动相簿仿佛就是打开了旧时候的时光,发黄的光阴里,人长大、结婚、生育、死亡。我感受到似水流年的沉重,一边也感慨生命的无常。我的手指停止了翻动,我的视线牢牢地被系在一张相片上,这是一张合影,凑着几张年轻面孔的黑白相片,穿着不太合身的衣裤,应该是那个年代最时兴的草绿军装。我在几张面孔中认出了两个人,一个人自然就是相簿的主人张高强,另一个人居然是黄文俊。在他身边还依偎着个娇小窈窕的身影,齐耳的包头发式,由于当时摄影条件、环境光源以及所隔的时间长久的缘故,面目部分模糊不清,只能感觉是在微笑的样子。这个女生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心里隐约觉得在何处见过,但要具体想出是谁却又记不起。从这张相片我至少可以判断两件事情,一。张高强和黄文俊一定认识,有某种程度的瓜葛。二。既然张高强和黄文俊可能是同学,而盆景里的鬼魂又认识张高强,这么说来,这个鬼魂也可能是相片中的一员,知道当年的不少内幕。于主任经过那年的诡异血腥事件后就退休了,不知为何,鬼魂被他收藏保护了起来,直到今日才得已出土。

我合上影集,心里明白,要想揭开这个迷团,找到当事人是最好的方法。我所必须做的是尽快离开这里。我打量可以出去的地方,门和墙都是坚不可摧的工事,我怀疑小当量的炸药都不能将之炸开,唯一的出路是。。。是窗子,无论窗子怎么牢固,总不能是铁板一块。我掀开窗帘一看,果真是普通的防盗网。这里是2楼,张高强以为没人能从外面进来的,却没想到有人要撬开窗子出去,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在墙角里堆着的古董铜铁器里找到把铁枪,鼓足力气撬开来,露出个能容人出的空隙,我就凭借着这个空隙钻了出来。

我知道慕容爽一定很着急,事实上,我也很担心她的安危,黄文俊虽说要月满之夜才恢复元气,但说不定失去理智地来冒犯。我心急火燎地赶往学校,我脑海里晃荡着慕容爽亲切的笑脸和深情的目光,心里发热,恨不得立即见到她。

等赶到学校大门前,我匆忙的脚步却开始慢了,终于停了下来。透过铁栅看去,校园里莫名其妙地弥漫着乌蒙蒙的雾气,情况有些怪异。每个行人脸上表情都与平常无异,但我惊心地发现他们的眉心印堂部分都呈出一种黯淡的气色,在相理上是不吉之兆。这么多的不吉之相一起呈现,预示着什么不可确知的灾难呢?地震、火灾等不可抗力吗?我带着疑惑回到了宿舍。慕容爽疲倦地趴在林玲的身边睡着了。林玲呼吸均匀,胸膛规律的起伏,看来没发生过什么变故,我终于松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