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刀锋照魅脸
作者:左道妖人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526

按照计划,我和老蔡、范晓娟、王沧海在太阳落山前来到范晓娟遇袭的巷子布置。

我和王沧海、范晓娟先行下车,正走到巷口,听得一声晴天霹雳般的兽吼,巷里窜出一条高大的犬类,足有半人高,骨架健壮,皮毛厚实,碧蓝眼珠森冷地闪着凶光,嘴唇流液,模样极其凶狠。说实话,我从未见过这样让人从心底觉得震栗、恐惧的动物,是种本能上临对危险生出的恐惧,一瞬间感觉生死仿佛操控在它齿爪中。

范晓娟吓得面无人色,躲在王沧海身后瑟缩。

王沧海紧紧刀柄,我按住他的手,低声道:“别惹事,镇定点。”

一个怪异的声音尖声道:“咯咯,你们找死啊,知道这是什么狗吗?”狗身后露出一个干瘦的男人,脸色青白,似乎用过化妆品,下巴刮得光光的,颈子上挂着条耀眼的拇指粗金项链,他的声音尖细得刺耳,“这是藏獒!懂嘛,土包子,要是被它咬死了本人概不负责。”身子扭捏,还做出一个兰花指。

藏獒之凶猛可博狮虎,是首屈一指的犬中之王,在藏边牧民用来防狼,高原上野狼凶残,早年曾发生过一个班全副武装的巡逻士兵被吃光的惨事,而藏獒却能震慑狼群不敢轻易侵犯,可见它的勇猛善战,被藏民视为神兽,佛庙里多有供奉,但其野性未泯,常致伤人,故政府不允许民众自由豢养藏獒。

这附近是居民聚地,这人妖不顾旁人安危,上街溜善攻击陌生人的藏獒。

王沧海瞳孔收缩,森森然道:“有钱就不叫别人活了?”人妖被他锐利的眼光吓退一步,干声道:“你,你想干什么。”

我暗暗摇头,王沧海杀机已动,照他的面相看,法令纹入嘴,额头纵列三条横纹,今生难逃牢狱之苦,正是因其太易冲动丧失理智所致,如若换个混乱时代,定是锄强扶弱的英雄豪杰。

藏獒最是护主,忽地扑了上来,王沧海一把将呆若木鸡的范晓娟推远,躲避中自己肩头上被利爪划出一条血痕。

藏獒和王沧海已互换方位,一人一兽对视,藏獒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爪子上尖利的指甲根根扣在地上,听得到摩擦粗砺地面发生的沙响。

王沧海的手还捉在刀上,一动不动地逼视着藏獒。

那人妖尖着嗓子,幸灾乐祸道:“你这个土包子,巴鲁,上,快咬他。”

藏獒身子一沉,作势待扑,但威猛的躯干僵持着不动,人妖跺脚催促:“上啊,巴鲁!”我却看出王沧海的凌厉杀气在和藏獒微妙的对峙中隐占上风。

终于,藏獒呜咽一声,竟夹着尾巴跑了,将人妖撞了个筋斗,摔坐地上,他不能置信地望了眼王沧海,白日见鬼般吓得连滚带爬地跑了。

范晓娟鼓掌崇拜地道:“好厉害,你真了不起。”

王沧海淡淡一笑,手缓缓松开了刀柄。

我仔细打量这条巷子的布局,窄巷是两栋高楼间的夹缝,抬头只望得见一线天空,终年难见日光,深深地延伸着阴凉,发霉的墙壁上铺设了许多线缆,塑料外皮上凝悬了湿冷的水珠,路面上落满了陈旧的垃圾、塑料袋,有些地面生出了绿苔野草,可见平常来往的人很少。

我要赶在太阳未落山前,在这条阴暗潮湿的窄巷里用事先准备好的青竹枝布成一个阵,竹管中灌满特制的朱砂,朱砂加二十七味药炼制,有驱魔镇邪之功效。

我将竹枝逐一插在地上,所幸地面没铺过水泥,土质虽然紧密,却尚可插扎。小心谨慎地按北斗七星位置布下阵法,这个阵就叫作七星安魂阵,能抗邪魔侵袭。

范晓娟脸色煞白地坐在其中,双手合十,紧闭着眼睛不停念叨,神仙保佑。

王沧海手按刀柄笔直地站在阵外,低垂眼帘,一副敌不动我不动之势。

我和老蔡隐在暗处,老蔡脚边堆了一地烟头,看看天色,用肘推推我,“哎,我说这鬼怎么还没来?”我伸指在唇边,“稍安勿躁。”其实我心里比谁都紧张,这是我一手策划的对策,范、王二人若有闪失,我难免悔恨终身。

一团乌云掩过下弦月,夜色纱幕笼罩小巷,小巷里寂静。

巷子的另一头,突然传来两声短而急促的惨叫,像颈子突然被人折断了一般,我脸色一变,“你还埋伏了人手?”

老蔡额头上沁出冷汗,“我,我就让两个人在那里看着。”

我知道他在防备王沧海逃窜,便摇头叹了口气,“他来了。”老蔡当然知道我说的他指的是谁。

贴地刮起股阴风,刺浸肌骨,让人觉得张目视物困难,我用手遮在眼前,竭目望去,见前方黑黝黝的巷尾,飘忽雾气里行来一个人影,笃笃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传来,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心上。

王沧海警觉地睁开眼睛,“你终于出现了。”

李旺风脸形瘦削,身穿长袍马卦,黑色的绸布下摆在穿巷阴风中猎猎作响,脚上套着双黑棉布鞋,若不是眼球灰白,唇边鲜血淋漓,长胡须上挂满了血珠,倒还真像电视剧里的乡绅。他面色木然阴森,没有半点人气,仿佛有种阴沉晦暗的气体笼罩着全身。范晓娟虽然闭着眼睛,却能感应到阴森恐怖的气氛浪潮般推涌扑来,身体紧张得痉挛,颤抖地合十膜拜,口里念念有词,无非是神仙保佑之类。

李旺风一步步挪动,身体的关节僵化,使他走起路来像个直立的圆规,朦胧模糊的夜色下,显得分外诡异可怖。

本来慢吞吞走着的李旺风忽然没有任何预兆地出现在王沧海身后,两爪尖利指甲深深扣进他的肩头。王沧海闷哼一声,反手抽刀往肩上一削,李旺风突然消失了,又出现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

老蔡的手紧张地抓住我的肩膀,李旺风的关节虽然僵直,速度之快却出人意料之外,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王沧海到底有没有胜算?

王沧海肩头泊泊流血,却不以为意,全神贯注地看着对方,预防他的下一步动作。

李旺风果真迅疾如风,来去飘渺无影,听得一声声撕裂衣裳的轻响,王沧海身上的伤一道道的多了,险象环生,好几次都几乎丧命。

我全身都被冷汗湿透了,风吹过,更是阴冷冰寒。

王沧海低头看胸膛上刚留的五道指痕,若不是退得及时,心脏都要被这一爪抓出来了,他伸指摸拭伤口冒出的鲜血,放到口里一尝,眼里陡然射出凶光,他的瞳孔呈现出一种奇怪的分散状态,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螳螂的复眼,专注、精明,恃机而动的狡黠,使他表现出超越常人的能力而更接近于野兽。

李旺风再度袭来,王沧海就地滚去,刀光雪亮,整条巷子都闪了闪,犹如夜空闪电。

两人背对背站着,一动不动。夜风呼啸,李旺风身形一歪,他的左膝盖已被刀剔了下来,整条小腿在身形交错的瞬间被肢解了。

王沧海把刀横举在嘴边,伸出舌头顺着刀身方向舔了过去,舌头上似乎有倒刺,刮得刀锋噌噌响,冷冷道:“让我超度你吧。”刀光乍涨,听得密如急雨的噌噌刀骨磨擦声,我急现身道:“可以住手了。”王沧海这才胸膛起伏地呼哧喘气,这一战惊心动魄,耗尽了他的精力。

只见李旺风倒在地上,两条腿已被快刀分解卸下,断处冒出酱紫色的污血,李旺风却似全无痛感,张大嘴不停地想撕咬,我在他身上贴了道黄符,安抚他的魂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他脸朝遮着乌云的弯月,嘴张合着,看来他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在地下的百年里,声道都萎缩黏结了,他现在只是个没有神志,嗜吃人肉的怪物,可他为什么朝一个方向不懈移动,难道学校方向有什么他潜意识里想要寻找的东西,我陷入了沉思。

李旺风耳孔里爬出条黑忽忽的东西,定睛一看,居然是条褐色的虫子,顿时倒抽口冷气,头皮发麻,紧接着他的眼珠也被顶了出来,尸虫早腐蛀了他的脑颅,老蔡提了桶汽油浇到尸身上,两指夹了根烟深深吸了口,“快走吧,这里是人间,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将烟头扔上去,火光顿时熊熊,黑烟滚滚冲霄。

这时警车和救护车已嘈杂聚集到巷口,王沧海的伤势严重,伤口流出乌血,看来是中了尸毒,被赶来的警察抬上担架送往医院治疗。

老蔡拍拍我的肩膀,沉重中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还好,事情终于摆平了。”

我心想,“你的事情摆平了,我的事情却还没开始,失心女,你到底藏身在哪里?”

可是,第二天,我就接到老蔡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他语气烦躁不安:“王沧海那家伙昨天夜里从医院逃跑了!”

我怔然地合上手机盖子,喃喃道:“跑了,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