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预感告诉她
作者:蕴玉山辉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262

王格庄村的茔地在村北山上靠阳一边的斜坡上,朝南一面开放着,其他三面都是绿树,靠西的一面树外侧是一个深深的山谷,幽幽的,散发着湿气,使整个茔地有一种阴沉湿重的感觉。一个个埋藏着逝者的土包包孤寂地立在这种感觉里,和着阵阵的鸦声,使人不寒而栗。不时有风吹过,努力想掀动着那些燃烬的纸灰,可那纸灰已经被这湿重之气浸阴的紧贴地面,丝毫不愿离开被哀思者的怀抱。

除了出殡下葬和寄托哀思,平时很少有人来到这里。

前年,冬生为他的父母立了一块碑,鹤立鸡群地立在那一堆堆土包包间,算是冬生发达的象征。

“跪下!”在冬生父母的墓碑前,王大虎厉声命令道。

冬生扑通一声跪下了,想着自己的父母不禁失声痛哭。

“用你的狗脑子好好想想,你和青草结婚前,你跪在这里是怎么跟你爹妈说的?!”王大虎站在一旁,冷冷地对着王冬生说道。

十三年前,也是在这块茔地,他跪在这里,告诉他的父母他要和同村的王青草结婚,他告诉父母他会对青草好,和青草好好地过日子,他告诉父母他一定会挣气,他让父母在九泉之下安息。当年的话犹言在耳,冬生怎么能忘记。

想到这里,冬生抚摩着墓碑号陶大哭起来。

王大虎看着冬生,像连珠炮似的厉声质问:“你忘了你是怎么娶到青草的吗?!”

“青草哪一样对不住你,你这样对待她?!”

“就认为青草是个老实孩子,你就可以这样欺负她吗?!”

“你有了个臭钱,就不知道姓什么了,竟然学会去欺负糟糠之妻了,你把本都忘记了”

“你这个王八犊子,变得我都不认识你了!”

王大虎越说越气,听得冬生句句如针扎,他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和路佳的那夜,他是完全有机会也有理由拒绝路佳的,只要他想到心爱的青草,就会断然抽身,可是那时候为什么青草在他心中消失无影无踪呢?到底是因为自己的不理智,还是因为这个社会对这样的事情已着有了某种程度的上纵许,已经潜移默化地影响到了冬生?是不是人在这样的社会即使不去改变,也会“被改变”呢?为什么当初就能够断然地去拒绝小惠呢?总之,冬生自己无法去原谅自己。

王大虎接着又厉声说道:“我要让你来,就是要你当着爹妈的面,摸摸你的心,看看你的良心还在不在?!”

“良心在的话,你还是我的孩子,良心不在的话,我们爷俩这辈子就这样吧。”王大虎冷冷地说。

冬生一听,连忙掉头,跪在了伯父面前,呜咽道:“爸,我永远都是你的儿子。”

王大虎已经是老泪纵横,他缓缓地低下头,看着憔悴的冬生,轻轻地说道:“冬生,你太让我失望了!”

回家的时候已经过晌午了,路上,冬生把整个的事情经过从头到尾跟伯父说了一遍,气得王大虎不住地唉声叹气。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禾禾放学回来,见爸爸的车停靠在家门口,高兴得喊着“爸爸”,便像箭一样冲了过来,一下子扑到了爸爸的怀里,冬生又顺势把禾禾给抱起来了。

“爸爸,我太想你了,你看你都瘦了。”禾禾心疼地说道,“你不知道,你走了,我妈妈病了,是桂红姨和壮壮姥姥天天在照顾我妈妈。”

“你姥姥和舅妈呢?”冬生问道。

“爸爸,你还不知道,姥姥已经瘫痪了,前两天,我舅舅和舅妈在医院里照顾姥姥,哥哥晚上在我们家里睡,都是桂红姨给我们的饭。”

冬生一听,大为吃惊,忙问道:“姥姥好了吗?”

禾禾低着头,难过地说说:“没有,在家里躺着呢。”

“爸爸,你不知道,这些天你不在家,妈妈和姥姥又生病了,妈妈又老是哭,我听你的话帮妈妈干活了,可我心里感觉好害怕。”说完,禾禾流下了伤心的眼泪。

冬生心里很难过,他亲了亲禾禾的脸蛋,亲昵地说道:“以后就多帮妈妈做点事。”

禾禾点了点头,接着从爸爸身上滑下,拉着冬生的手,来到了她的房间,迫不及待地解开书包,把最近的新奇事物一一展示给亲爱的爸爸看。

“这是我订的少年文艺,刚发下来一期。”

冬生随手翻了翻。

“这是我新买的圆珠笔,上面还带着一个蓝色小熊。”

冬生拿起圆珠笔,端详了一番。

“爸爸,你看我书包上还挂着一个粉色的米奇。”禾禾接着又转变语气说道:“亲爱的米奇,你只能风光这一天了。我们老师不让我们在书包上挂,说我们幼稚,耽误学习,爸爸,你说这属于幼稚吗?”

冬生笑了笑,说道:“不幼稚,也不会影响学习,喜欢就挂。”

“就是嘛,还是爸爸理解我,但我明天还是不挂了吧,省得让老师批评。”禾禾亲了爸爸一口,接着又开始翻腾她的书包,从里面抽出一个白色的塑料皮本子,递给了冬生,说道:“爸爸,这个本子是前两天的作文比赛的奖品,我想到北京时带上,写写在北京的见闻和感受。”

冬生翻开了塑料皮本子,他看到第一页上禾禾用力地书写着四个大字――记录北京。

禾禾又抽出两张数学卷子,不好意思地对冬生说:“爸爸,真对不起,这是这两天考得数学卷子,我脑子走神,马虎了,错了好几道题。”

冬生看了看,安慰道:“没关系,下次认真点。”

禾禾点了点头,又在书包翻找着任何一个可以给爸爸展示的东西。

冬生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又夺眶而出,赶紧来到院子里,擦了擦眼泪,他知道幸福就是那只粉色的米奇,却最容易被忽略。他镇了镇心情,回屋又“愉悦”地禾禾说:“爷爷、奶奶回来了,让我们过去吃饭,你妈妈已经过去了,我在家里等你呢,我们走吧。”

“你不去看看姥姥吗?”禾禾问。

“我会去的,我们先到奶奶家。”

“好吧。明天是星期天,我不着急写作业。”禾禾说着,拉起了冬生的手,高兴地蹦跳得老高,“爸爸,我今天真高兴,爷爷奶奶回来了,你也回来了,咱们快走吧。”

因为有禾禾在场,王大虎家里的晚餐气氛还是维持的很融洽。禾禾非常高兴,坐在了妈妈和爸爸中间,不时欢声笑语,冬生在慢慢地吃着,很想让这幸福时光溜走得慢点再慢点。

吃完饭,青草和婆婆一起把碗筷收拾。胜花大妈叫过了禾禾,说道:“禾禾,奶奶领你去串个门去。”

禾禾一蹦三跳地跟着奶奶走了。

屋里只剩下王大虎、冬生和青草。青草看了冬生一眼,也转身要走,被王大虎轻声地叫住:“青草,你先别走,好吗?”

青草回来,坐在了炕边的一端,冬生坐在了炕边的另一端,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王大虎疼惜地看了看闷闷不乐地青草,唉叹了一声,接着冷冷地对冬生说:“千错万错都是你的错,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冬生说:“我想星期一把工程款先付了,给赵局长一个台阶下,然后找赵局长好好谈谈,希望赵局长能说服路佳流产。”

“如果那个叫什么佳的仍然坚决不流产怎么办?别给我再提要挟赵局长的话,这不是个男人应该说得话,又不是人家叫你把路佳怀孕的。”王大虎不满地说道。

冬生低头不语,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这件事乱套了,我来说两句吧,这件事最大的原则是这个家必须要守住,最关键的是路佳的态度。我听你话的意思,赵局长也不是真逼着你和路佳在一起,只要路佳的态度通了,你再给他个台阶,赵局长会下来的。但如果路佳的态度不通,赵局长觉得面子过不去,他才会以你的事业逼迫你,话又说回来,海青建筑公司破产不破产的都无所谓。”王大虎分析道,“也行,就像你说的吧,星期一你把工程款付了,请求赵局长能说服路佳,如果不行的话,我豁上老脸去求求路佳,让她把孩子打掉,我们给他一些补偿。”

冬生点了点头,家里人能和他共同面对这件事,他的心很释然,青草一直沉闷不语,看样子,她的心思更重了。

王大虎看了看青草,心疼地说:“还有一个下下策,就要委屈青草了,青听听行不行,你来定。”

青草很诧异地看了看公公。

王大虎犹豫了很长时间,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叹了一口气说道:“青草不是二胎指标批下来了吗?如果路佳势必要生孩子的话,看看能不能把孩子让青草养着,就顶这个指标了,路佳人年轻,还是城里的,不一定能受得了孩子的羁绊,让她再去寻个主儿去。”

青草一听,委屈得一下子泪流两行,冬生心一酸,也流泪了,赶紧过去抱住了青草,给青草擦着眼泪。王大虎也是泪流不止,他对着冬生又狠狠地骂道:“都是你造的孽啊!”

青草把冬生推开,她把手看似随意却是有意地放在了自己的肚皮上。预感告诉她,在和冬生的青岛之夜,精卵已相遇,一个小生命正在腹中孕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