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里。

聂隐看着我，目光里没有丝毫动摇，只有声音铿锵有力，一字一句，道：“我如今追来，是为了一个叫海棠的女子。”

我怔怔地看着他，忽然觉得现在的聂隐和以往的他很不同。过去认识的聂隐，刚毅冷漠，不带半点温度，他的眼里就像只剩下灰蒙蒙的一片。现在的他，虽然依旧神色冷淡，但却多了一点活着的气息，眼里也充满了光彩。

是因为，玉瑶还“活”着？

半响过后，我微微一笑，带着几分苦涩和决绝，淡淡地道：“就算这样，你也该知道，我不会接受你的。”

聂隐闻言，却露出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英俊的脸庞上没有什么波动，道：“或许你现在不会接受，但我愿意等下去，等到，我看不见为止……”

尽管，没时间了……

我愕然抬头，却迎上他炽热的目光，心里一跳：你，这般又何苦？

蓦然地，我们两人不约而同没有继续说话，就这样彼此看着对方。或许是心虚，我最终忍受不了那种包含柔情的目光，再次别过脸，道：“谢谢你，这一次救了我。”

尽管明白我是在逃避现实，但聂隐也没有继续相迫，只是顺着我的说话，道：“以后我便会一直守在你身边，保护你。”

什么？

我吃惊地看着他，皱起眉头，道：“你要跟着我？”

聂隐淡淡地点了点头，他动作虽轻，但却无疑让我头疼得很，如果让他这样一个绝世高手以后跟在身边，对我以后的安全来说的确很好，但是，如果以后要和这个男人继续超夕相对，我会疯的。

“但是，你不怕三派五门，为了你的上邪剑谱，找你麻烦吗？”思索片刻，我只得推出这个借口。

“他们若想要，我给他们便是。”聂隐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天下第一的上邪剑谱已经不值一文。

“你……”

“其实，天下第一，又有何用？只是……我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

我默然，或许他说得对吧？江湖武林，不论正邪，人人都想成就一方霸业，为了这样，人人都可以满手血腥，六亲不认。尽管最后可以成为一方霸主，但到头来，不过只留下一片空虚寂寞。

其实，人生在世，只讨活得自在。若最后众叛亲离，孤独一生，纵然天下第一，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着想着，我有点痴了。

沉默了许久，然后忽地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转头向着聂隐，微微一笑，道：“那随便你吧。

他眼里闪过一丝激动，尽量压抑住兴奋的心情，颤声道：“谢谢！”

接着，聂隐看了我一眼，似乎犹豫了一下，但随即伸手到怀中，拿出一份羊皮卷，递到我面前。

我惊讶地接过来，问：“这是？”

“上~邪~剑~谱！”

简单四个字，却让我如遭雷击。

把羊皮卷塞到我的手里，聂隐又道：“这是上邪剑谱的阴之卷，你若修炼了它，以后纵然有什么危险，也可以多几分保障。”

我愕然接过，随后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阴极在六，何以言九。太极生两仪，天地初刨判。六阴已极，逢七归元太素，太素西方金德，阴之清纯，寒之渊源……末了，在左下角有几个较为粗大的隶书，写着：剑阵上邪，阴之卷

“阴之卷？”抬起头来，我疑惑地看着聂隐。

聂隐微微一笑，接着道：“上邪剑谱，在江湖中人眼里，或许只是一部记载绝世剑法的典籍，但是个中事实，其是不然。我师傅曾经说过，上邪剑谱其实是一个剑阵，分阴阳两卷，分别让男女同时修炼。阴之卷和阳之卷内，同时又分为内功和剑法两个部分，各分三重。一般而然，如果只修炼第一重内功功法和剑法，便可啸傲江湖，称霸武林，。”

修炼第一重内功功法和剑法便可称霸武林，那么第二重和第三重呢？

我心里奇怪，便向聂隐问道：“那你如今修炼到第几重了？”

“第一重！”

“什么？”天啊，仅仅第一重便让聂隐如此厉害，那修炼到第三重，岂不是可以长生不老，白日飞仙？这上邪剑谱，难道是什么神仙典籍不成？难怪，正邪两道，都对此剑谱如此痴迷。

想着想着，我拿着这份羊皮的时候，不禁觉得有点手脚发虚。

聂隐似乎察觉到我的想法，竟然伸出手刮了刮我的鼻子，笑道：“你别乱猜了，这部剑谱，可不是什么神仙典籍，不过，它的内功功法却真的是一部高深养生秘籍。”

养生秘籍？不知怎的，听到这个名词，我突然想到齐星那白发童颜的模样，难道，这也是上邪剑法的作用？

念及至此，我不禁轻声问：“齐星前辈，是不是已经练到第三重，所以才如此年轻？”

“当然不是。”聂隐却摇头道。

“？”

看见我疑惑不解的样子，聂隐却换上严肃的表情，沉声道：“不管是我，还是我师傅，我们修炼上邪剑法虽然已经很长岁月，但是，到现在为止也仅仅停留在第一重上，其中的原因，不是我们资质所限，也不是上邪剑法如何难以修炼……而是因为，我们不敢炼。”

“不敢练？为什么？”这般绝世剑法，难道还有人不敢炼？

“刚才我已经说过，上邪剑法有阴阳二卷，男子修炼的是阳之卷，女子则修炼阴之卷，两种功法不能交互修炼，否则，将会有严重后果。尤其开始修炼第二重境界后，人体内的阴阳精气会严重失衡，若果不能及早控制的话，修炼之人，将会变成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不男不女的怪物？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片刻过后，问：“你的意思是说，阳之卷只能让男子修炼，阴之卷则只能让女子修炼。就算修炼得法，也不能修炼第二，第三重的功法？”

“没错。”带着回忆的神色，聂隐眼里似有讥笑，道：“四年前，哪个抢走了上邪剑谱的黑衣人，想必现在已经不能人道了。”

“啊？难道……”我吃惊地看着他。

“没错，当年我给他的剑谱，正是阴之卷。哪个黑衣人非常狡猾，虽然我不能用假剑谱骗他，但是，这人既然得到阴之卷的剑谱，估计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想必会修炼到第二重以上的境界。随着他体内的阴气充斥，压过阳气的时候，他以后的日子，必须靠吸收男子精气才能得以保命。如果现在他还能靠这种屈辱的方法活到现在的话，想必已经变成一个妖怪。”

聂隐的说话让我感到一阵心寒，想不到，当年暗算他的人，竟然也遭受到如此歹毒的报复，只是不知道，哪个人，是否还活着？

吸收男子精气才能得以保命？

我心里一阵作呕，如果靠这样的方法才能活下去的话，我想，他情愿死也不可能继续苟活吧？

不过，虽然这样想，但是另一个不安的想法同时在我脑海里闪过，不禁问：“如果，哪个人现在还活着，他岂不是已经练成了第三重的上邪剑法？”

聂隐一怔，他倒真的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毕竟作为一个男人，他十分清楚，阴之卷上的武功虽然厉害，但是如此代价，却不是一个正常男人可以承受。因为，一但武功大成，接下来的却是终生的屈辱和痛苦。

见聂隐不说话，我心里更担忧，一个拥有上邪剑法三重功力的人，岂不是天下无敌？如果这个人在江湖上出现，恐怕又是一次腥风血雨了。

聂隐这时候却叹了口气，喃喃地道：“我的确忽略了这点。”

话音一落，他却又说：“不过，他还活着的机会太小了，阴之卷第二和第三重的副作用，可不是常人能忍受。而且……”

“而且什么？”

聂隐停顿了片刻，有点犹豫，好一会儿，才道：“……而且，东方傲和昨晚哪个采花贼都会上邪剑法，我现在在想，他们既然没有因为阴阳失调而变得不男不女，想必他们并没有修炼上邪剑法里的内功功法，只要不修炼内功，便不会有阴阳失调的危险。如果我没想错的话，那个黑衣人很有可能是他们二人的同党，竟然这样，黑衣人现在的武功，或许与他们相差无几。”

想不到聂隐依旧认为师傅他是什么千面活佛，难怪难以启齿，听到这里，我神色一冷，道：“我师傅不会是他们的同党。”

聂隐听了，叹了口气，安慰道：“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希望如此，我心里这般想法，半响之后，我却指着手中的羊皮卷，问道：“既然当年你已经把阴之卷交给了哪个黑衣人，那这阴之卷是如何得来。”

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聂隐叹道：“这剑法，我和师傅早就倒背如流了，要默出新的一份，又有何难？”

“……”

我一阵无语，同时明白聂隐现在这般说话，因为，如果他愿意，江湖上每一个人，都可以手持一份这样的剑谱。

世人为它疯狂，它却如此玩弄世人啊！

天下第一，这又如何？

抚摩着羊皮上的文字，我心里却翻不起一丝风浪。如今看来，这剑谱也不过而已，我炼成了它，也不知道有何作为？

忽然，我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体，经脉薄弱，先天内气不足，能炼成这种绝世剑法吗？

想到这里，我苦笑地道：“聂隐，看来我还是与这剑法无缘的了。”

“为什么这样说？”

我奇怪地望着他，道：“你忘了，玉瑶她不能练武啊！”

聂隐听了，先是一愕，然后却轻轻摇头，笑道：“你放心，上邪剑法不同于一般内家武功，它不但是剑法，也是一部养生秘籍，你虽然身体嬴弱，也错过了练武的最佳年龄，但是，只要修炼得法，依旧可以取得一定的成效。”

“真的？”我脸露喜色，不敢相信地问。

在我盼望的目光下，聂隐点了点头。

这般说来，我可以恢复武功了，不，应该是重练武功才对，霎时间，巨大的喜悦充斥着我的胸口，捏着羊皮手，不自觉地紧了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