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六皇子
作者:绯燕小闲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603

“啧,果然是个倔小子。”使链的人从树后现出身来,笑看着趴在地上正做着无用挣扎的玄安。此人竟是个女子。

玄安紧紧地咬住齿门,看着眼前的人,“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对方不答,只再次使力将链往回拉,玄安死死抱住树干,直到手腕处的伤口越来越深,血越留越多,连骨骼都几乎暴露了出来。

“无谓的拖延时间。”那女子走近了一些,站在离玄安手旁一丈开外,面上已经显出不耐,“只是想请你去郡王府上做客一段时间而已,你乖乖听话就用不着受苦的。”

郡王府,予觉郡王?

南岭是予觉郡王的属地,就算没人和他说过玄安也知道,对于这个郡王绝对应该小心。

想捉他去当人质吗?予觉郡王的野心,可说是路人皆知了。

玄安努力平稳着自己的呼吸,使了使力,发现自己左手上的禁锢丝毫未松,抬眼再度问道,“郡王府要我能有什么用?”

“你还真的是在拖延时间啊?”对方嗤笑了一声,“没有用的。”说完再度将手中紧握的链向后拉。

玄安疼得面色发白,却倔强地咬住牙吭都不吭。

“你够了没?”使链女子极大地不耐烦了,再度走近,手间松了几分力度,看着玄安趁机收回手,一脚就把他的手掌狠狠踩在了地上,“如果不是因为你是那位六皇子的弟弟,老娘才不会对你这么客气。”

玄安还未迫使自己忍受住突然到来的剧痛,就被对方的话语惊得呆了,“六皇子?什么六皇子?你说我是谁的弟弟?”

那人见他惊慌,反而失笑,“这个世界有很多六皇子吗?啊,对了,他在民间用的是一直另一个名字。”眯起眼居高临下地看着玄安,笑容中带了几分快意,“玄夜。”

玄安深吸几口气,强行制住自己几欲颤抖的身体,“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你大可以去问问他本人,看我说的到底是不是鬼话。”对方轻啧一声,摆弄自己耳边的发,“他现在就在郡王府里。”说着却又将脚下的力加大了几分。

玄安现在已经无暇去顾及疼痛,他瞪大的双眼中一阵失神,只问道,“他……你们把他也抓去了?”

对方此时看向他的眼神中竟带了几分怜悯。

玄安将唇咬出了血迹,终于开始颤抖,怎么也止不住了。

第一个询问贺何是将玉放在哪里的,是他。得到答案后第一个将眼神移到自己身上的,也是他。第一个说那玉应该就是掉在这里的,还是他。

但是,怎么会是他?为什么居然会是他!

“不会的……你一定是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玄安突然开始猛烈地挣扎着,手背在对方的脚底已经蹭破了一层皮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对方皱起眉,终于看厌了他的徒劳,抬起另一只脚猛踹上他的胸口,看着他开始剧烈的咳嗽,还未等他缓上一口气便又是一脚踹去。

玄安一直挣扎着,哪怕自己的胸口疼得像火燎一样也一直只记得挣扎,直到他已经再使不出一分力气。

一直想着,他没有显赫的背景又如何,他哥也一样,他再无用又如何,至少他还有他哥。

那是他的亲哥啊!

为什么……会都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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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觉郡王?”坐在营帐中,苏小看着眼前突然提到这个名字的胡老汉,抬眼轻笑,“他怎么了?”

隔绝了热闹又嘈杂的外界,现在所在的营帐中除了苏小,就只有胡老汉和其他几个看来在义军中地位较高的几人,连贺何萧子笙都被拦在了帐外,苏幸则还得继续忍受自己崇拜者的狂热。

“他最近一直在招兵买马,似乎还和别地的富豪有着交结。”胡老汉捋着自己的胡子,“前段时间他联系了我,说是愿意支持我们的行动,希望能助上一臂之力。我们这次来南岭,就是因为这个。”

“如此,先生定然已经有了决断,为何又特地告诉我?”苏小摆出毫不在意的姿态垂下眼,“一切由先生做主就好。”无止境的试探与被试探,连她都会觉得厌烦。

胡老汉依旧捋着胡子,“小姐不妨说出自己的思量,老生定不会在意。”

苏小浅笑着端起一碗茶用双手捂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予觉郡王的野心,我想先生定不会看不出来,又何必要去当那鹬蚌?”

“小姐此言,正是老生所想。”胡老汉点头,却又叹道,“只是,予觉郡王的势力,若不用当真可惜。”

“如若先生轻易就应允,恐怕只会成炮前之灰。”苏小笑道,“晚辈多言,只望先生谨慎。”

胡老汉低下头,似乎破为认真的思考了一番,“但要明面上拒绝郡王,只怕于事后会有诸多不便。”

已经是决意要揭竿起义,连整个朝廷都打算明着对抗,还会怕得罪一个郡王?苏小不禁在心底冷笑。胡老汉这番说辞,其中猫腻未免也太过明显。

但是此时她只能顺着问道,“那么以先生之意,当如何?”

“以小姐等人的身份,大抵能在郡王面前说上一二句。”绕了半天,胡老汉终于说出了本意。

苏幸,萧子笙,外加一个苏平生之女,这份排场面对一个郡王大抵确实是够了。从当初接触几人开始,胡老汉便一直在思量着这一步棋。

世家显贵之子女,总是不可信任的——就算可信任,也不好操控。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谁为鹬蚌谁为渔翁,则还未是定数。

苏小抬起一手抵在脸侧,掩住神色。之前她的反对之意,到底是表露得太过急切刻意了。

末了,苏小轻笑一声,“如此小心翼翼也无必要吧,只一个郡王而已。”

“看来小姐是不愿相助了。”胡老汉低头微叹,“只一个郡王,可他偏偏是端了个大义的名声。若草率的拒绝,恐怕我们反而会失了这个义字。”

苏小单手举起茶碗搁在嘴边轻抿一口,笑得全无所谓,“大义?想要趁机篡位而已,能端多大的义?”

“他不是要篡位……他是要帮六皇子夺位。”

茶碗滑手跌落,溅出一地碎屑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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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王府?”苏幸看着突然挑帘出到帐外的苏小,对她这突然的决定表示不解。

“对,就是郡王府。你们有什么细软快点收拾,弄好了赶紧上路。”苏小走到他身边直接找了个空位坐下,抬手扶住额头遮住几乎整张脸,却只声音也显露着不若平常的颤动与急切。

片刻之后贺何和萧子笙也聚了过来,苏小抬眼看向他们两人,重复了一次之前的话语,却同样什么缘由都没解释。

胡老汉同样出了营帐,正在不远处和自己的一群下属畅谈着什么,间或有嘈杂的大喊声和笑声传来。

又过了一会儿,苏小突然问道,“他们两个还没回来吗?”

从玄安和玄夜离开到现在,已经过了大半日。几人多少都有些在意,但之前看苏小那胸有成竹的模样,也就没有太过担心。

现在听她问起,却全一时失语。

“那就不用再等了。”苏小站起身,拍了拍衣摆,看了眼几人已经理好带在身上的包裹,转身离开这处营地,一字都没有再多说。

走时,眼角特地扫过胡老汉那处得意。

三人紧跟在她身后,只觉得事态的发展诡异非常,心有不安,看着大不同于平时的苏小却不知该如何问起。

走了一段之后,苏小突然停下,伸手撑上身侧的树干,指甲深扣入几近干枯的树皮,用力到显出白色的指节,躬下身子垂下头,竟是在发抖。

在发抖……她?

可是喉中却泻出笑声,似狷似狂,似兴奋似嘲弄,似绝望又似期待。

“小小,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就进南岭城了。”萧子笙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将苏小的思绪拉了回来。

“是啊,半个时辰……半个时辰都不到了。”苏小抬头深吸了一口气,嘴上却依旧显着笑,手上又是一使力,硬是剥下了一层树皮,指甲间被刺出数道伤口染血。

苏幸一路上都锁着眉,此时锁得比平时都紧,“现在你应该可以解释一下了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苏小摇着头,看也没看身后的几人一眼,只专注地看着眼前茫茫白雪,“很快了……”

苏幸被她的言行弄得摸不着头脑,又看了看贺何和萧子笙,见他们两人虽都垂着头眼中却都有了了然之色,不禁愈加疑惑。

苏小再次握扇敲了他头顶一把,心情已经是平复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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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再怎么自称起义,真正敢直面云华皇族这近千年来的威信而愿意担一个覆国的名声的,也定不会有几人。”郡王府内,一人斜倚在窗旁,含笑看着坐在床沿的玄夜,“反正他们憎恨的只是苏王而已,能有一个理由让起义的缘由变为维护皇族,对于他们而言实在是幸事一件。”

玄夜却连冷笑都懒得回应一个,只看着躺在身旁双眼紧闭还没从晕迷中醒来的玄安,专心地帮他包扎着手腕处的伤口。

那人摊了摊手,也便不再多言了。

半响之后,玄夜才终于抬起头,却只道,“我应该说过不可以伤他吧?”

之前将玄安带来的那女子就站在门边,听到此问只不屑的一笑,“我有伤他吗?”见玄夜还是只死死盯着她看,又“切”了一声,“又没断手断脚,就破了点皮外加一个小口子而已,也能叫伤?”

“小悠!”窗边的那男子见她说话放肆,不禁皱眉吼道,“你待会自己去柴房领罚。”

被唤作小悠的女子闭了嘴,神情间依旧满是不屑。

男子再度看向玄夜,脸上又换上了一副笑,“舍妹自幼就没什么家教,还请殿下万不要在意。”

玄夜看着眼前这装模作样千依百顺的予觉郡王,只感到可笑,“我现在不过一介草民,郡王不用这么客气。”

“现在只是现在,你始终是该要登上大位的。你为君我为臣,我绝不敢逾越。”这一段扯出来,竟是说得流利无比连个哽都没打,就像是真的一样。

玄夜冷笑一声,“你就不怕我坐顺了帝位,想逾越都逾越不了了?”

郡王的面色一时阴沉了几分,却只做出不在意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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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胡的那老头子说,要我们帮忙去说服那啥郡王放弃和他们的合作,我答应了,就是这样。”苏小说着展开扇,眯眼露出如平常般的微笑。

“只不过,我还打算去顺便去会一会那个‘遭妖后诬陷险死还生,二十年来一直在追杀中度过,隐姓埋名却仍躲不过苏王的毒手,几次重伤后几乎伤筋断骨,苟延残喘只为将万民从苏王水深火热的暴政中解救出来,辗转流落到南岭才被予觉郡王救治’又‘哪怕满身泥泞血污也挡不住帝王本色,眉目中满是对万民的仁爱,双手有着无尽的包容力’还‘周身环绕着神佑之光芒,容貌如仙祗一般,所到之处必有五色祥云’的六皇子殿下。”

这一番形容出来,饶是木头如苏幸也被震得无法言语。所到之处必有五色祥云,那要被追杀还不早被杀成渣了?

萧子笙望着天空忍笑。

贺何则早就笑得趴在地上捶地了,“这……这说的到底是谁啊?”

到底,是谁呢?

苏小摇扇眯眼轻笑,“到底是谁,等见了他就知道了。”

前一秒还在大笑的贺何听到这话静了下来,抿了抿突然有些干涩的唇,开口问道,“等见了他……之后,你打算如何?”

苏小合起上抵在脑侧,独自笑了一阵,然后闭眼叹了口气,“我不知道。”

不知道?贺何习惯了她的胡作非为,习惯了那看似胡作非为之后的重重思虑和胸有成竹,习惯了她的为达目的不顾一切。乍听这三个字,一时竟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大概,要等到看透他到底是谁,才会知道吧。”苏小倚靠在树干上,扇间轻触自己的眉心,闭着双眼,嘴角依旧含了一抹笑意。

那笑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柔和真挚。

忆起最幸福温暖的往事,心底默念着最单纯的希翼。

不要让自己失去,那现在唯一还渴望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