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恩，是啊。”徐达说了一句纯粹的废话。

“所以如果让冯将军继续屯守关口，也就了除我军攻城的后顾之忧。”刘基走近徐达，神情诡谲地推推他，“大将军，不知老夫说得对不对？”

徐达总算有些醒悟，便转头看着目光茫然的队员，严肃地命令道：“传令冯胜坚守关隘，等庆阳攻陷之后再来与大军会合。”

“得令！”

“告诉冯将军和众将士只管坚兵固守，这里有大将军督军进攻，庆阳城破就是指日可待的事。”刘基扬手吩咐道。等谍报队队员出帐之后，刘基却也忍不住轻轻叹息着凑到徐达面前，“大将军乃是我大明雄师的主帅，大家都仰着头看呢，要是将军的情绪如此低落，那将士们要怎么应付？”

徐达惭愧地把头又埋得低了点，其实他很清楚自己的作为会带来什么影响，所以才竭尽全力地维持着领导者的威严和刚毅，可惜此时凄冷的夜风吹得他只想缩进衣领里哆嗦。他很想脆弱地请求刘基原谅他刚才的失态，但他明白，即使刘基不是成心地责怪他，他也不能轻易原谅自己。

“老夫听说皇上已经下旨给将军，说等到庆阳的战事结束之后，将军就能回应天为副将军送行。”刘基也不忍心看他这么无辜的样子，就又提起精神，拍拍他的肩膀，“怎么样，现在攻城有进展了吗？”

“庆阳一直死守，即使冯胜堵住了驿马关，张良臣这么狡猾的败类也不会轻易放弃。”

“可是庆阳不是已经投降过了嘛，他扛不了多久。”刘基笑眯眯地说。看来他虽然辞官回家了，对于朝廷和前线的情况了解得还是相当透彻。

“久战无功，这是劳民伤财啊，加上扩廓帖木儿一直心有不甘地骚扰边境，弄得边境居民惨受战乱之苦。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多拖一天，我的罪过就大一点。”

“人非圣贤，况且皇上也没有说过半点责备的话嘛。”

徐达自嘲地抬起头，眼睛空洞地望着刘基：“但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老夫也不是要为将军推脱责任，但是将军当初派兵进城时已经揣测到张良臣贼心不死，还特意加派了人马。即使最后因为遭到围击而使得庆阳城气焰嚣张得要对峙抗衡，可是这也是部下办事不利，并非将军指挥有失啊。”刘基激动地嚷嚷，脸因为血液的澎湃而被胀地通红。

“我是大将军，先生不是说大家都看着嘛，我怎么能不承担责任呢？”徐达退到桌子边上，疲惫地靠住边沿。

刘基彻底愤怒了，他猛地冲到徐达面前，一把拽住他的衣襟，用颤抖而激烈的声音呵斥着徐达：“你这样还是什么大将军？你究竟有没有想过，皇上为什么没有责怪；将士们在这里驻扎了这么久为什么一句怨言都没有；而老夫又为什么连夜地赶到前线来？因为我们相信的不仅是你的智谋方略，更是你坚毅的品性。有什么事难倒过你？可是你却在大家一心都尊崇你的时候像一个丧家犬一样垂着脑袋，你还配是那个要天下无敌的大将军吗？”

徐达震撼地呆望刘基，分明地看见他额上冒出的条条青筋，更清晰地听见他急促而焦虑的呼吸声弥漫四周。他想要解释，更想要找理由推卸，可是愣了半天，他才呆滞地说：“没有大哥，还有天下无敌吗？”

刘基温和地松开手，惋惜地打量着他落魄的面容，小声而坚定地回答：“只有你才是我大明的征虏大将军，而天下无敌，难道你还要怀疑吗…”

刘基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在恍惚中发觉到什么令自己满意的、惊讶和疑惑交融的神情，这表明自己对面的这颗心还没有绝望，还存在着可以坚持的力量。于是，他默默地转身走了出去，像外面的风一样悄无声息，意味深长。

徐达终于沿着边缘跌坐到地板上，是的，他疑惑，迷茫，无措，可怜得像一个迷失了回家的路的孩子，他只能把头深深地埋到膝盖上面，希望有身体的力量可以支撑自己。

天下无敌，此刻他真的怀疑了那到底是不是在骗人。

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