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倾城佳人
作者:兰玉簟秋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692

我怀着忐忑的心踏入将军府的大门,中院那颗苍劲的古树下,有一个颀长的身影静立着,仰望一方蓝天。他秀丽的侧脸透出不协调的沧桑来,淡淡的眼眉间微蹙着,紧抿的唇瓣偶尔吐出细若蚊蚋的叹息。

那不是海子又是谁?一年多的时间,他已真的长大。

海子身后,二娘由苗妈扶着站在树下,低头啜泣,见我过来,她飞快地拭去泪水,迎上来拉住我问:“回来了?宫里可有遇到什么麻烦?”

“什么事也没有,让二娘挂心了……”我反握她的手,隔着她望向海子,“海子可有说起什么?”

二娘只是轻叹着摇了摇头,与我一齐看向海子。

这时海子已转过身,他脸上柔和的线条满是温柔,轻轻吐出一句:“姐,许久不见!”

他的话像暖日里和煦的春风拂面,温柔得教人心疼。他眼中透露的点点伤痛,我无法忽视,等到清醒过来时,却发现自己早已不知何时冲到了他面前,将他紧紧抱住,哭得稀里哗啦。

海子被我突然的动作惊吓到,僵硬地站在原地任由我环保,两只手尴尬地横着不知搁放何处。直到他的前襟被我狂肆的泪水完全浸湿,我才哽咽着止住了哭声。

那一声“姐”,我久违了,天知道我是多么怀念。

抬头望他,发现他眼里是溢满的温柔与无奈:“姐,还是老样子啊,一激动上来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我捞起他的衣袖擤鼻涕,破涕为笑,伸手拉扯他的脸颊:“真是你这坏小子!一年多来,你是躲到哪里去了,可知道大伙寻你都快寻疯了?若非家里出了事,你是不是就打算永远也不出现?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啊?当初答应我的话,都忘记了吗?”

他微皱眉头听完我的炮轰,宠溺地揉揉我的头发:“姐,对不起……但,有些事要面对,是需要勇气的。不见面,对大家都有好处。”

“那现在呢,你回来了,是否意味着你已拥有了那份勇气?”我殷殷期盼的看着他,生怕得到否定的答案。他静默之下,终是点了下头颅,我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只是,姐夫的死,我……”换上落寞的表情,他欲言又止。

我轻摇头道:“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及吧,海子,那并不是你的错啊……现在,你告诉我,你这么决然地回来,是否有法子救爹呢?”

此言一出,二娘即命苗妈去打点一切,把谈话地点转移到大厅。

据海子所言,他自从与我们分别后,便一个人四处漂泊,以劳身忘忧的方式派遣内心的浮躁与狂愤。期间他到过洛阳、邯郸、涿郡等地,得以遍闻该地的民谣词赋,却没想到原本无心的游历,会得到意外的收获。

“当时我怎么也没想到,”海子凝眉说,“不仅洛阳、涿郡,就连淮阳、临汾、安定等郡也都莫名流传着那首影响一时的歌谣。市集之内凡三岁以上的孩童无人不会唱,要让人不在意都难。宇文化及的党群曾抓住洛阳的一群孩子盘问过,可那些孩子们并不知道自己唱的歌有什么意义,他们只是一个个口耳相传,将歌谣渐渐流传开来,至于那首歌的谱究竟从何而来竟是无从查起。起初我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京师里传出消息,说太子殿下得罪了苏丽妃,皇上将他谪来边关督促城墙的修葺工作,我便借着那次机会与殿下见了一次面……”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下来看向我,并解释道:“是我请求太子不要将与我见面的事告诉你的,虽然殿下并不想瞒你。”

听他这么说,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建成那会儿每见到我,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原来他还瞒了我这么一件事。

“那么,后来呢?这事又与爹有何关联?”我急着追问,二娘和福妈亦是心急,大家把视线都投注在海子身上。

他说:“和太子谈过后,我才知皇上正派人调查那散播歌谣之人。姐姐定是不知,当初朝廷大员们一派反对之声,多少张官员之口呼吁着要揪出歌谣里唱的女人。事关姐姐的性命,我无法袖手旁观,便也暗中调查,遍访了熟识谣赋的名家,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半年前,我得到了线索。”

“歌谣的对仗模式乃宇文化及一族党所擅长,深探之,方知著歌人是三十年前的一名艳绝四方的青楼歌妓,她在名声正噪时被宇文化及收纳为妾,后却不知何原因失踪,从此下落不明。这里我还收着她的几首亲笔,句句无不有该谣神韵,姐姐你可看一下。”说着便从衣内拿出一叠丝绢模样的东西递到我手中,二娘一见便讶道:“这等上品,在三十年前可谓价值连城的,那个青楼女子,莫非是琴歌?”

“正是,娘你也听说过?”

“我倒是不大清楚的,苗妈却是很知道她。”

我们齐齐望苗妈看去。苗妈自是认为到了她用武之时,骄傲地一挺她圆浑的胸脯,侃侃而谈道:“说起琴歌,那真是我们女人的大敌。三十年前,她凭借一张倾国倾城的面貌和一首流泻如……什么流水的,老身不会形容,总之她一手琴弹得妙极,话说是男子听见她的琴音无不对她俯首帖耳,甘愿称臣,女子听了则无不顾盼三日,垂泪不休……”

“还有这样神奇的人物?我倒没听你说起,若是她真有如此魔力,后来怎么会下嫁宇文化及,最后还销声匿迹了?”二娘不禁对苗妈这番过高的追捧提出质疑。我也不甚相信,怀疑地看着她。

“是真的,那时候大家就这么传。只是琴歌有个怪癖,就是不会轻易弹奏,硬是应上了那句‘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听说有许多文人达官贵人什么的慕名而去,就为一睹芳容、一闻佳音,可是真正能听到她弹奏的,根本没几个人。”

“这么说,她还是一个自恃清高之人了?这样的人,怎么会甘愿留在青楼,怎么会下嫁一个当官的,而且还是一个声名狼藉的狗官?”二娘嗤之以鼻。

“这……”苗妈露出为难。“是被逼的。”海子接话,“这想必与她后来的突然失踪有关,但可惜,我并没查出来,因为当年的事,大家似乎都在刻意回避,以至于到现在知道琴歌的人寥寥无几,苗妈之所以还有印象,大概因为和她是同乡。”

我们再次望向苗妈,她轻轻点头:“她也是江南人。”

“可是海子,一个失踪了三十年的女人,为什么会如此高调地出现在乱世,写出那种非议的歌来,她有什么目的。”我追问道,耐心几乎被消磨光。

“这正是我无法理解的地方。我越是调查她,就越是发现她身上更多的谜团,更教我吃惊的是,原来她早在二十五年前就死于一场大火!”

众人一惊,后背没来由地发凉。

“这,怎么会……公子,那那歌谣又是出自谁之手,难不成死人也会写歌吗?”苗妈哆嗦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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