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公子日日留宿，我们夜夜笙歌，终于又过去了一个月。

给我赎身比给其他倌儿要麻烦一些。他们的身价最多一百万两，而我则是一千万。

再加上刚出道不久，欠二娘的那笔债尚未还清。我最后的成交价，据说已经飙到了一千五百万两。足够领回家十五个各色各样的倌儿，凑几桌麻将了。

羽公子之前在我身上的花销，也已有差不多一千五百万，外加那只白玉镯……听到这些大手笔，自己都觉得蛋疼，羽公子倒不以为然。他有句名言，“季儿若是心疼钱，不如多多心疼一下我。”

这句话，早不说，晚不说。偏偏上床时候说，看着他一笑春山，唇角挂着得意。我这点脾气也没了发泄渠道，只得用力再用力，将腿盘到更紧些。

山茶早就放话出来，如果我舍不得离开芙蓉楼，就换他去赎身。按照他原话，能前前后后掏出几千万两银子都不手软的主儿，各方面都会很硬挺。就冲他做过的事，听到这种话，我只有微微一笑彻底无视。

羽公子貌美多金，这只是巧合，最多算加分。让我愿意跟他离开的原因，是第一眼就无法移开的目光，是心跳加速情意相通的过往。

还有深秋夜里笑熬浆糊家的桂花粥，伯牙子期的高山流水琴。龙雾桥，凤鸣塔，凤凰嗉。春江花月夜，秋千，糖葫芦……

不知为什么，我的心，不由自主就扑到他身上。虽然其间不断有过争吵，甚至互相折磨。

但我就喜欢和他在一起，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两厢在乎的感觉。很浓烈，很刺激，仿佛另一种生活。

和他在一起，每天都是崭新的，仿佛我们刚刚相识。和他在一起，每天又都如同世界末日，恨不得一瞬即成永恒。

一连两天羽公子都没在芙蓉楼过夜，据他说，是在筹备我赎身的事情。即便他不说，我也很清楚。芈家名门望族，身为掌家男人的他，需要上上下下打点很多事情吧。

有一些担心，白玉镯的事情。但他只字不提，我也不好再问。如果有一天，踏入他家门，我到底兴奋多一些还是愧疚多一些？

赎身前一日，天刚刚擦亮。睡醒再无困意，我起床准备收拾，这时有人敲门。明明门开着，还要敲门框的人，能有谁？

他站在门边，一双桃花美目，静静的看着我。眼角那朵粉色花瓣，仿佛沾染了清晨的露珠，闪烁着柔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牡丹哥舍不得我，何况我自己。

“牡丹哥，起这么早啊？”我打着哈哈，看他一脸落寞的神情，心里有些发酸。

“明天，就没时间了，哪怕今儿晚一点……”牡丹哥说到这，住了口。

如果今儿晚一点，羽公子就来了，是么？不知道为何，同样都是温柔如水的人儿，牡丹哥和羽公子却不大对路数。上回他俩近距离遇到过一回，气氛诡异到让人窒息。

既然无意见面，那就随他去，美人们都有些小脾气。两个人共处一室，却几近无话。我从柜中拿出衣物，摊在床上整理，他帮着打成包袱。

记得很小的时候，我就不会扎包袱。总是扎不结实，轻轻一抖就松了。这时间一长，牡丹哥就成了我的御用保姆。

衣服收拾停当，只剩瑶琴需要打包。他看到了那把高山流水，愣了愣，却什么都没说。

心里有些慌，不知他若问起。他送我的那把琴去了哪里，该如何解释。然直到将瑶琴包起扎好，牡丹哥都只是默默的，再没有说话。

忽然很内疚，我把牡丹哥送给我的礼物，弄丢了。他不开口问，我便不能说。这样别别扭扭的感觉，我们之间从来不曾有过。

牡丹哥帮我将物件都打包捆好，没有再做停留，直接走出门去。环视住了多年的房间，从未感觉这么空旷。

一把琴，外加几件衣裳，已是我的全部家当。之前赚的那些银两，全都抵了债，我这才叫真正的身无分文。

将装衣服的包袱扔到床尾，从中掉出一个纸片。捡起来，发现是张银票，上书一百万。

“牡丹哥……”不会有别人，一定是他趁着扎包袱的时候，偷偷塞到里面的。他总是这样，将我当做小孩子，怕我路上没钱不方便。

整个芙蓉楼除了我之外，过夜费最高的就是牡丹哥了，但也不过一万。抽成之后少了九成，拿到手里每夜最多不过千两。要攒一百万，至少需要三年的时间！

我知道，牡丹哥一直是想靠自己的能力，将自己赎身出去的。虽然他没说，但我看得出，他一直在偷偷攒钱。一下拿出百万两给我，他又要多熬三年！

我月季何德何能，买断牡丹哥三年的青春，要他去服侍那些男人！

必须还给他，却很清楚牡丹哥的脾气。我若这么冒失的拿去还他，他肯定会生气。临别之际偷偷塞还给他，或者，委托二娘转交吧。

后者虽有被克扣的危险，但起码，我都快要离开芙蓉楼了。二娘再财迷，也会照顾一下离情别绪，应该下不去手吧。

倌儿赎身有讲究，好比大户人家嫁小姐，繁文缛节搞的我头疼。还好二娘最懂这些，他一手安排。我只需做好自己这摊事儿就成。

跟我有关系的，一共两件事。其一，倌儿和官人赎身前夕不能见面。官人需提前一天回府，第二天卯时，天亮之后来接倌儿。

也一定要赶在晌午之前接人，否则会不吉利。这句话，二娘嘱咐我好几回，估计也跟羽公子念叨很多遍。二娘这个人，不只是贪财，还迷信的很。

羽公子说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他会派十辇车队来接我。十辇车队啊，想起小时候看到的秦皇阵仗，奢侈啊奢侈。其实老子素来低调，不大喜欢那种众目睽睽的赶脚。

还记得水仙跟他官人，两个人相拥走远的背影，一直羡慕不已。跟羽公子提及，他没有说话，只是冲着我摇了摇头。心底叹口气，看来芈家掌男这个名号，说不累是假的。

跟他继续讨价还价的时候，他正拥着我，站在窗前的夜色中。没有点蜡烛，窗外的满月将银色光辉洒落在地板上，窗内疏影横斜。

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中秋节。全家人围坐一起，吃月饼赏月的时节。而我，却要离开了。

芙蓉楼，不管我多么想要离开。这里，依然曾是我的家。整整十载年华，我的家，都是芙蓉楼。

“季儿，怎么不说话？”身后传来好听的声音，环抱住腰肢的手臂，加重了力道。

“啊，没啥。”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指尖抚上他的手掌，轻轻盖在上面。“明明就要比翼双飞了，之前还要避嫌不能见面，大爷我寂寞了咋办？”

身后传来一声浅笑，气息拂过脖颈，痒痒的。“季儿，你学坏了的。”

我不明所以，被他掰转过身子，两个人正面相拥。他挺腰，用硬起来的地方蹭了我两下，正好戳在我相同部位上。

一双丹凤眼，弯如天边新月。“不寂寞了吧？”

第一下，只觉大脑轰隆一声。第二下，全身血液都恨不得沸腾。我明明不是这个含义，却轻易被他撩拨动了情。

可恨，有些人着实可恨。紧紧抱住他，怕他再这样撩拨下去。平复一下气息，我勉强开口。

“就要回府了，这会儿点上火，怕是没空灭。”</li>

<li style="font-size: 12px; color: #009900;"><hr size="1"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到了赎身之日，剧情大幅度推进中！

月季将会遇到人生第一次转折，二娘也将有惊人戏份……</l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