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新华这下才算明白，只有近百人的骑队怎么敢和几千人众的秦骑过招，因为个人能力和技战术水平可真不在一个档次上，但他不知道这些赵骑并非一般的骑马战士，他们正是权士和王?提到的“百金之士”。

李牧就是靠着这些训练有素的骑兵，打败了十万匈奴铁骑，而他派来长平的，又都是强者中的强者，这自然不是普通秦军战骑可以匹敌的。

秦军骑兵也明白了彼此实力的差距，纷纷拨转马头向斜路逃去，李信带着部下用弓弩又射杀了近百人，这才慢慢收兵回营。不过这几千秦骑扰乱赵军攻营的目的还是达到了。很多进攻车械遭到了严重破坏，原本连绵的攻势也滞怠了下来，苏射前军十万人马基本都已轮战，大军的锐气开始逐渐消减。

虽然前方战火交织，但丹河两侧依旧静谧，两岸林中枫红叶黄好一派秋日的美丽风光。近百匹快马沿着河岸逐渐向这里靠拢，他们是冯亭派出溯河侦查敌情的斥候小队。

“百将！前面丹河就转弯了，过了小高岩，便到了丹朱岭河流的发源地，我们已经行进了半日，两边都没有什么敌情，是否就此回转禀报冯郡守？”一名赵骑向带队问道。

“小高岩处有一个胡杨树林吧，那里隐匿近万人马应该没有问题，我们去那里转转，没有敌情的话这就回转。”领队百将发了话。

“百将，兄弟们都骑了半天马了，是不是在河边稍作休憩？”另一名随骑询问。

“也好，下马歇息片刻，不准生火和喧哗。”百将交代后，众骑下马，将战马牵到了河边饮水。

“嘿，你们看这是什么？”一名在河里洗手的赵卒捞起了一段黑色的布缎，周边的同袍也围了上去。

“也就是一段普通的布带嘛，也许是百姓挑水遗落的。”一名赵兵分析说。

赵军百将接过黑布带，在手里绕了一圈，然后用力扯了扯，河水从绷直的黑布里挤了出来，赵将随手一挥，那带子飞溅着水花打了一个响。

“这不是老百姓的，是军人脚上的绑腿。”赵将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斥候，从布料严紧牢固的质地他得出了结论。

“难道秦军就在前面的小高岩？”赵卒们不知道这小小一段黑布是否能做出这样的判断。

“百将！你快看！”又一名赵卒指着天空上数群盘旋的飞鸟说道。

那盘旋的飞鸟从种类和大小看，并不同群，叫声略带些许急促，“时值正午，不是黎明也非黄昏，如此众多的飞鸟见林不落，那片林子里一定有情况。”那百将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那我们马上回营禀报吧！”一名赵卒翻身准备上马。

“且慢！”那百将面色凝重，似乎有什么心事，“滦，你马上骑马回营报告，我们随后再行。”听到首领的安排，众军面面相觑，但眼角都向河岸两边的小树林扫去。

那叫滦的战士随即上马，手刚拉直马缰，“噗”一声，胸前透甲钻出个棱形箭头，双眼直视前方无声掉落马下。

“有敌！备战！”赵卒们一片惊呼，一些爬上了马背，一些躲在马匹身后窥视着飞箭的方向。

转眼又是一阵箭袭，上马者掉落了十之七八，剩余者拍马想要回撤，这才发现前面河岸处已经站立了百余人马，树林里隐身的弓箭手也纷纷出了林子，这是秦人埋伏在这里歼灭赵军斥候的军马。如果赵人没有发现，他们就按兵不动，但从刚才赵卒聚集讨论的动作，秦军嗅出了里面的味道。

虽然歼灭这队赵骑迟早会触动赵营大军的神经，但能晚一刻便是一刻。看着三面合围而来的秦军，赵卒纷纷抽刀在手，他们此时已经没有了苟且的念头，而是想着必须让人把消息带给大营。

秦军约是赵军的数倍，双方厮杀的结果没有悬念，赵军斥候尽数殒命，那领头的百将身中数箭力战而亡。秦军迅速打扫了战场，他们不知道会不会有再来打探的人马。

“军侯！赵人马匹九十八，但尸身却只有九十七。”一名清点战果的秦兵报告。

那秦人军侯面露疑色，刚才厮杀时赵卒集中排列，并没有要杀出重围的意思，难道――他踏在沾满赵兵鲜血的岸边卵石之上，那平缓的河水静静向着远方流淌。

下午探查军情的另一对骑兵已经回到了赵军大营，他们沿途没有发现秦人大军的迹象，但往丹朱岭河源去的人马却还没有回来。冯亭一直在营门附近徘徊，如果天黑前另一队斥候依然没有回转，那他一定要在夕阳完全下山前点起狼烟，一旦入夜黑色的狼烟就很难被前方的大军察觉，而一晚的时间会发生太多难以预料的事情了。

“武安君，赵人已经啃到墙角下了，你这中军帐是不是挪一挪？万一防线突破，这里可就在赵军眼面前了。”王?擦着脸上的汗污，已经顾不上建言的礼数了。

白起依然在棋盘上下棋，只不过身边多了一个健壮的侍卫，王?一看原来是司马错的次孙司马靳，这司马靳年少英武，文武双全，一直跟随在白起身边从战多年。

“左庶长，我不能退，我要在这里安心。”白起手里捏着一枚黑子，正在考虑下在何处，是以都没有抬头看王?一眼，那司马靳也闷头看着棋局，似乎也没有留意这位左庶长。

“唉！军心有我在就行了！你是主将，如果赵军破营，大将军首当其冲啊！这个责任末将担不起！”王?执意要白起离开。

“我们身后就是沁水，背水一战！退到何处去？我不是要安军心，是要安赵括之心。”白起依旧举棋不定，不知道该如何落子。

“安赵括的心？大将军……”王?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白起用手势止住了，只能叹息后离开了大帐。

“司马靳，这盘棋你怎么看？”白起问起了身边站立之人。

“末将觉得，黑白大龙正在绞杀，黑棋若要进取必将直入白棋腹地，白棋可借先手之势消磨黑棋四周的棋势，但如果黑棋放弃争先，退而求其边、角，那么一旦黑龙接回，则此局胜负难断。”司马靳在旁分析道。

“那你看老夫手中的黑子，究竟是和白龙继续缠斗？还是回而夺取四周呢？”

“末将认为！如果白棋大龙做成双眼，则黑棋必然退求四周，但这样劫材纷杂，不到关子阶段很难名言输赢，如果白子仍留一眼，那么黑棋断然不会轻易舍弃中盘取胜的机会。”

“哈～哈，老夫的心意你都看明白了啊！不错，老夫若是黑棋，也定会一争中腹，白棋只有一眼，为何不杀呢？纵然不得，也未必连不回去。”

“大将军便是那白棋的另一只气眼啊！”司马靳也在一边微笑了起来。

“来！司马靳，你执黑，与老夫对下如何？”白起言毕二人同在棋枰前坐了下来。

冯亭站立许久，正待回营却听见箭楼上兵士喧闹，他回头一看原来西北方向丹朱岭一线升起了一股狼烟，冯亭脸色突变，这是他命斥候发现秦军时的信号。

“快……快！点起三堆狼烟！快……快啊！”冯亭内心无比的恐惧，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小高岩下的胡杨林里，秦将蒙骜也发现了黑色的狼烟，他明白自己这路人马还是被赵军发现了。“全军停止隐蔽！全部上马向赵营方向进军！”蒙骜明白既然行踪已经被发现，此时他不能让赵军小觑这五千骑兵，他必须要震慑大营赵军不敢出来和赵括后军呼应。

原本正在原地休整的五万赵军全都骚动了起来，大营方向燃起了三堆狼烟，虽然多数士卒不知道含义，但大营那里一定发生了变故。赵平发现情况后急忙做了安排，一路立刻禀报中军赵括，同时派出五千轻骑回丹河察看究竟。

秦营内外的两股大军又已恶战了一天，苏射手里已经没有可以派遣的生力军了，他的前军全都轮战了数回，十万人马只有六万人尚可作战，此时也都已经到了阵前。

天色又起朦胧，今夜不知是否休战？正当苏射踌躇时，左右两翼各有五万步兵赶到，这本是赵括用来严防侧后的，眼下显然到了加码的时候。

赵括已经知道了狼烟的事情，秦人军马出现在大营，说明白起还是做出了分兵作战的安排，虽然不知对手底细，但大营至少不会是秦军全部主力，这对赵括的作战计划反倒是个好消息。

但赵括也不是没有忧虑，前方秦营久攻不下，大军的士气日益消耗，他只带了七天的军粮，如果三天内不能击破秦营，他就必须考虑回撤路上遭到阻截的可能，因此他只打算攻击三天，如果三天内难以拿下秦营，那么他就回军大粮山，以剩下四天时间突破没有天险阻隔的丹水沿线，这一点他有十足的把握。

因此他做出了削弱两翼全力攻击的安排，如此一来进攻秦军最后一道防线的人马达到了二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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