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闻噩耗黛玉下扬州
作者:雨若菲彤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762

一行人此行连惊带吓,回到荣府均精疲力竭,王夫人等忙都过来探视,大家均已知道城中涌入流民之事,故均提心吊胆,全揪着心,派出去打听的人也被阻在了外面,府里全急得抓瞎。

今见贾母等回来,心里才算松了一口气。见贾母神情疲倦惶惶,只得侍候着忙命人上茶,贾母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抿了一口,那热乎乎的感觉让她的心稍微松驰一点,一面叹道:“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多亏了顺王府的那个世子,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后来官兵也赶到了,我倒没什么,只是几个丫头骇得够呛,小人儿何曾见过这阵势,说到底竟是我连累得她们跟着受惊了!”一面慈爱地看着几个人。

探春等忙安慰道:“老太太莫如此,我们是借您的福佑,才躲过此劫,蔫知不是您平日里心慈仁善所起的功德呢!”贾母一摆手:“我有些乏了,林丫头她们也累坏了,我们娘几个且歇会儿子再说!”王夫人忙命人点了一支安息香,鸳鸯等服侍着贾母暂且歇下。

众姐妹也均回到自己住处,稍微梳洗了一下,黛玉不语,只觉得浑身乏得很,在床上歪着,任由紫雪二人收拾着。想到这一路来的惊险,紫鹃秀眉一拧道:“以后姑娘可不要随便外出了,如今我看这京城里竟是一点也不安宁,今儿亏了有贵人相助,不然真是好险!”

雪雁体贴道:“姑娘,你先歇会,用晚饭时我再叫醒你,老太太也歇下了,看样子受惊不小!”黛玉依言,折腾了一天,身子着实酸软,于是合着衣想歪会儿,没想便睡了过去,直到华灯初上才醒来,见雪雁已经掌了灯,便道:“我这是睡了多久了,上头传晚饭了吗?”

雪雁笑着近前:“没呢,老太太乏得很,现在还没醒呢。方才王嬷嬷来看姑娘呢,她老人家听说了今儿的事,唬得什么似的,我和紫鹃姐姐着实劝慰了半天,她老人家非得要等着姑娘醒了,好容易把她劝回去了。紫鹃姐姐向小厨房要了几样小菜,现在已经备好了,姑娘如果饿,就自己先用罢。”

黛玉点点头:“以后有什么事,不要告诉奶娘,她如今年纪大了,禁不得这些事,倒跟着紧张担忧!”雪雁笑道:“可不是,所以我和紫鹃姐姐尽量说得轻描淡写的,就是担心会吓着老人家!”

一时紫鹃命人传饭,黛玉用罢,紫雪二人收拾下去,黛玉仍旧歪着。脑子里却是乱糟糟的,越想越烦,心底那丝不安复涌上心头,挥之不去。

叹了口气,复翻了个身,望着窗外清泠泠的月光,水眸里一丝流光倾泻,灿亮得如同此刻苍穹中的颗颗寒星。水溶已经南下有些日子了,不知他可见到爹没有,爹如今还好吗,他的身子骨一向也并非很结实,只怕又会苍老很多罢。

如此一想,心里便觉没着没落的。越想思绪越是杂乱,不知过了多久,水眸渐渐发沉,朦胧间好似水溶清眸湛亮看着自己轻笑,一面招手示意黛一近前:“玉儿,溶哥哥告诉你个好消息!”黛玉喜得忙跑向他,嘴里不觉喃喃道:“溶哥哥,我爹他还好吗?”却见水溶抖然变色,转身便走,黛玉急得在后面追,奈何脚下就是不动,眼见水溶越来越远,黛玉急得喊道:“溶哥哥,等等我~”可是嘴里却象有东西堵着似的怎么也不能出声,一时又急又骇,顿时惊醒。

紫鹃听到动静忙走近屋,见黛玉一脸慌急,脸色红涨,额度前一层细密的冷汗。近前推着她道:“姑娘,是不是做恶梦了,还是脱了衣服再睡罢!”黛玉睁开水眸,见紫鹃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己,黛玉只觉得心头突突乱跳,方才竟是个梦,不觉抚抚胸口,轻轻应了一声,紫鹃帮黛玉褪去衣衫,换了亵衣,将灯移走,最后将锦帐放下,方悄悄地退了出去。

一折腾,黛玉反而睡不着了,两只水眸微微眨动,方才的梦境令人不安,一时间翻来覆去,困意被驱逐得远远的。窗外竹叶映窗,斑斑驳驳的影子斜斜地随意摇曳个不停,秋虫的呢喃声忽近忽远。黛玉敛敛心神,试着阖上水眸,可心底的那丝不安渐渐地复涌上来攫住她整个思维,竟发出丝丝的疼痛来~

翌日清晨,天气格外地晴朗,花叶间晨露滴垂,草木越发苍绿翠亮,大观园中初秋的景致是最迷人的,可黛玉却因昨日的不安无暇欣赏。来到贾母处陪着用过早膳,说起昨日的事,贾母复自责了半天,王夫人及众姐妹劝慰了半天方好转些。

陪着贾母说了会儿话,黛玉便回到潇湘馆,婷婷玉立于幽竹前,出了半天的神,方慢慢地进了屋,见案上的笔纸,想到近来的事情一时思绪万千,便摊开一张薛涛笺,想写点什么。

紫鹃在一旁忙给她研好磨,黛玉素手轻执象管,微一沉吟,刚欲下笔,却见雪雁急急地走进来,脚下的步子有些凌乱,语气急促道:“姑娘,扬州来人了!”

哦,黛玉忙抬起头,眸内闪过一抹惊喜忙问道:“爹派来的人罢,在哪呢,可有什么事?”一面放下笔,净了手,紫鹃拿过一件外袍给她披在肩上:“姑娘,披件厚点的罢,早起有些凉!”

雪雁却有些犹豫,神色有些惶乱,黛玉见状狐疑地一面系着带子一面笑问:“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的?”雪雁看了她一眼,迟疑地道:“姑娘,方才听来人讲,老爷他出事了!”

什么,黛玉手一哆嗦,不防手里系成了一个死结,身子歪了两歪,晃了两晃,险些没栽倒,紫鹃忙一把扶住她:“姑娘,你不要紧罢?”一面着急地看着雪雁:“雪雁,快说清楚点,别吓着姑娘,出什么事了?”

雪雁未说话眼泪掉了下来,有些哽咽道:“来人说老爷去了,所以来接了姑娘回去呢!”雪雁的话仿佛晴天霹雳,震得黛玉脸色煞白,只觉得心口疼痛难忍,仿佛被刀子剜了一般,浑身顿时哆嗦成一团,呼吸急促,只觉得嗓子发甜,扑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洒在地上,仿佛桃花坠地,夺目惊心,看上去格外刺眼。

紫鹃闻言也是大惊,她扶着黛玉,感觉到黛玉的身子不住地颤抖,忙向雪雁使了个眼色,二人扶着黛玉将其靠在床榻上。见黛玉仍是面如白纸,紫鹃心中甚急,便命小丫头欲去告诉贾母给黛玉请太医,黛玉忙一摆手阻止,微喘了喘轻声道:“紫鹃,我只不过是一时气痛攻心,是急火,不必吃药的!”

紫鹃迟疑着,黛玉的情形她着实不放心。黛玉一把纂了雪雁的手颤抖着声音问道:“可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吗,怎么爹好好地突然一下子会?”雪雁含泪摇摇头:“只听说老爷是突然病发而去的!”

突然病发?黛玉脑子里乱糟糟的,眼前闪过父亲清瘦的面容,难道父亲是殚精竭虑,耗费心神,身子骨才落到如此地步的吗,想到此不觉心里酸痛无比。倚在榻上微微地喘息着,紫鹃用帕子轻轻地撷了撷黛玉嘴角的血迹,轻轻地道:“姑娘~”

黛玉喘成一团,半晌方慢慢地好了些,挣扎着想起身。看其面色惨白,紫鹃也不敢深劝,遂小心翼翼地道:“姑娘,你再躺会儿罢,身子还软着呢!”

黛玉摇摇头,雪雁端了一碗燕窝来,脸上泪痕点点,轻声道:“姑娘,把燕窝吃了罢,自个的身子先要好起来才是啊!”

黛玉此时却是心境澄明,方才的慌乱无措过后,心里唯有丝丝的疼痛,那些纷乱和不安却是丝毫不见了。按捺着心头的痛楚道:“你们俩说得是,我现在不能倒下,我得支持住,不然怎么会有力气回姑苏呢!”

一面向雪雁道:“把燕窝拿来!”那份冷静和佯装的坚强看在紫鹃雪雁眼里心里疼惜不已,慢慢地吃着燕窝粥,那泪却一颗接着一颗不停地砸落在碗里。

合着泪用罢燕窝粥,复躺了一会儿,黛玉复问雪雁:“林府派来的人在哪呢?”雪雁含泪道:“在外面呢,老太太说先不让告诉姑娘呢,怕姑娘受不得。只是这事早晚也瞒不住,所以和紫鹃姐姐一商量,索性让姑娘知道得好!姑娘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黛玉微阖着水眸不言语,躺了一会儿自觉身上有了点力气,神思也不那么恍惚了,黛玉方挣扎着起身,收起方才的悲戚,冷静地吩咐着雪雁:“你是知道咱林家的情况的,把奶娘找来,让她想办法告诉林文林武两个,收拾一下我们一起回扬州!”雪雁答应着。

黛玉对紫鹃道:“抚我去见老太太!”紫鹃眉头微皱劝慰道:“姑娘还是再歇歇,等身子有力气了再过去罢,只怕一会儿老太太便派人过来了呢!”想来这事是瞒不住的,紫鹃如是想着。

黛玉摇摇头:“我无碍的!”紫鹃只得扶着黛玉,慢慢地来到贾母处,见贾母正一脸的悲戚,和王夫人邢夫人正商量着什么。见黛玉来了,脸色一敛强挤出一丝笑容忙招呼着:“林丫头,这会儿过来做什么呢,昨儿你们姐妹全受惊不小,好好地在潇湘馆歇着罢!”

黛玉见过礼坐在贾母身畔,未等贾母开口便道:“老太太,方才我听雪雁说了,爹去世了,想接我回去,所以我想着~”话未落声音有些哽咽,不觉两行清泪顺着白玉般的面颊滚落下来。

贾母也索性不再掩饰,搂住黛玉大哭起来:“我苦命的玉儿啊,”祖孙俩哭了半天,王夫人方劝住了,贾母便道:“你父亲这几年着实辛苦,没想到他竟也是个不长寿的,丢下你去了,我只是可怜玉儿你,这么小的年纪便~让我婆子怎生是好?”

想到女儿女婿,贾母扯动愁肠,复又哀戚不止,邢夫人忙劝解着,贾母方好了些。须臾,王夫人方慢慢地道:“老太太,天有不测风云,人生难定,姑老爷的事也是没办法,如今还是办正事要紧,给林丫头安排一下,看是派琏儿还是别人送了林姑娘回去才是?”贾母方止住悲声,认真地考虑着王夫人的话,想了想遂吩咐了下去,依旧让贾琏送了黛玉回去。

准备妥当,翌日启程。紫鹃和雪雁扶了黛玉出来,贾母带着人含泪送了出来,复是一番叮嘱,黛玉含泪一一记下。三春面色担忧地看着黛玉,宝玉也是一脸的迟疑,想近前说什么,可紫鹃已扶了黛玉上了车。

王夫人向贾琏使了个眼色,贾琏会意,辞了府里众人,护着黛玉出了府。

十里凉亭外,林文林武已然率领人候在那里,此时与黛玉等汇合。贾琏方知道林府原来已然生意挪到了京城,心下暗自思量,但见林文林武二人样子凛然,一看便知是不知兜搭之人,亦不敢十分放肆。

秋风萧飒,黄叶飘零,那片片叶子经风一吹,打着旋儿仿佛五彩的蝶儿一般在空中飞舞,忽而落下来。沿途的秋景,让黛玉心内倍添凄凉,一路之上,止不住归心似箭,顾不得那份痛,不停地催促着,林文林武见状只得加紧了时间赶路,好在此时天气不冷不热,黛玉所乘坐的车铺陈得又极舒适。

此时的扬州,水溶亦是度日如年,忧心忡忡,既担忧黛玉闻听噩耗后会禁受不住打击,又担心林如海的情形。他已经依计行事,将林如海偷偷地换了出来,暗地里命令杨简将其送到了姑苏的一位名医处。

此人是水润的一位老友,生性洒脱,出身世代医家,几代人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当初贾敏的身子久医不愈,水润便向林如海推荐了此人,后服了此人的药后,贾敏方有了黛玉。此人不仅医术了得,而且平时也喜爱钻研些毒药,水溶此时想到了此人,上天有好生之德,希望林如海能逃过此劫,不然他这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了,更对不住黛玉。

此刻,面对着满院的花草等待着黛玉的到来,这些花草,是林如海的最爱,但此刻没有了主人的照顾,有些便有些暗淡,更兼秋风吹送,有些便凋落而泥。水溶思绪纷乱,父女情深,玉儿情形不知如何了,她听到这个噩耗以后能不能挺得住呢,想到她如花的笑靥,娇憨的神情,水溶轻轻地叹了口气。

一阵秋风吹来,檐上铁马作响,带动起白色的袍裾,飘然欲飞,水溶不觉紧了紧身上的长袍,起风了,玉儿的身子不知怎么样了,偏偏竟是这个季节,秋者商音,商者,伤也,此时秋风秋雨教人更加伤颓。

正胡思乱想着,见卫风轻轻地来到身后:“王爷,林姑娘到了!”

哦,水溶一阵惊喜,随即清眸复暗淡下去,神色一敛,一抖长袍,大踏步向院外走去。黛玉一身素淡,正扶着紫鹃的手下了车,婷婷袅袅,水眸含悲,浑身掩不住的哀愁让人抖生怜爱。

水溶不觉一疼,大踏步近前,声音微哑:“玉儿,”几分内疚,几份自责,面对黛玉均化作心头浓浓的疼惜。黛玉眸子雾气氤氲,一路上止不住的悲声,紫鹃雪雁二人劝慰了一路,此刻再也按捺不住眼泪直落腮边,见到水溶仿佛象见到了最亲近的人,心里的悲痛和凄苦似找到了倾诉的对象,眼泪扑簌簌滴落,哽咽道:“溶哥哥~”

一面身子颤抖着,神情凄婉,如梨花带雨,水溶最是见不得她的眼泪,忙一把纂了她的小手,连拖带抱地将她带到了灵堂。见到那一色的纯白,更兼堂中那一口棺木冷冰冰地如此刺眼,黛玉一下子不知哪里来了力气,扯开水溶,跌跌撞撞扑到棺前,见父亲此刻正安详地躺在里面,无声无息,仿佛睡着了一般,只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样的景象令黛玉的心揪得生疼,哽咽道:“爹,玉儿回来了,你睁开眼,看看玉儿好吗?”说罢只觉得天悬地转,眼前一黑。身子便倒了下去~

“玉儿~”“姑娘~”一阵阵焦急的声音传来,仿佛远在天际,水溶见状猛地扑上前来,一把扶住了黛玉摇摇欲坠的身子,神情关切焦急:“玉儿,”顿时堂内乱作一团。

水溶抱起黛玉,英眉紧拧:“林管家,玉儿的房间在哪?”林之义见状忙命人在前面引路,黛玉的房间他早命人打扫干净收拾妥当,紫鹃和雪雁忙在后面紧紧地跟随着,林之义一面安排两个儿子在外面准备陪親贾琏,一面也急急地来到了后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fon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