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东海酒樽可散愁(4)
作者:三痴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856

骑大白马的正是杜瀚章,他料顾师言也差不多要到了,便出城迎候。相见大喜。杜瀚章道:“我自成都来此,一路大雪,吃不了少苦头,昨日午后赶到此地,阿罗陀已先到了。”一见萦尘,杜瀚章一愣,私下问顾师言:“这又是谁?怎么天下的美女都跑到你身边去了!”顾师言忸怩道:“这是家母为小弟娶的妾侍,颇好弈道,一定要随小弟赴京观棋,只得带她出来。”杜瀚章笑道:“到了京中见到衣羽姑娘我看你怎么交待。”顾师言尴尬一笑。

杜瀚章随从甚多,有三、四十骑之众,其中还有两位以勇武著称的参将,一位叫戚山堂,一位叫卞虎,俱是西川虎将,有万夫不挡之勇,杜琮命他二人护送爱子进京。

杜瀚章将襄阳城内最大的一家客栈水镜山庄包下,顾师言一到客栈,刚坐定喝茶,就见一脸有病容的中年文士上前拱手道:“江南顾公子,久仰久仰。”顾师言一看,不认得,赶忙回礼,道:“敢问先生尊姓?”

一旁的杜瀚章道:“这位便是我西川道选送入京参赛的冯渊冯先生。”顾师言“啊”的一声,道:“在下昨日在枣阳城中四处打听冯先生,未想先生已到此间。”

杜瀚章闻言哈哈大笑,道:“如此说,你也知道他下赌棋的事了?”

冯渊一脸大病初愈的样子,也笑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事非得已乃出此下策呀。”

杜瀚章替他说了:“冯先生年前赴京途中感了风寒,勉强挨到秭归城,病势沉重再也赶不得路,便在客店养病,岂料他那两个恶仆竟趁机卷了银两逃之夭夭,可怜我们冯先生身无分文,受了不少白眼,幸好病情稍缓,便挣扎着以下赌棋为生,一路向北,也到了襄阳。”冯渊道:“在下嗜棋如命,打定主意即便是乞讨也要赶去长安。”

饭后,杜瀚章兴致甚高,命人摆下棋枰,请顾师言与冯渊对弈。未想那冯渊婉拒道:“冯某沉疴新愈,尚需调养精神,不愿在大赛之前与顾公子这样的高手对决,怕折了锐气,莫怪。”杜瀚章一笑而罢,对顾师言道:“顾训你是精神如虎的,你指点我一局,上次在成都你我都无暇手谈。”顾师言道:“小弟新收一徒弟,愿意代师出战,瀚章兄敢应战否?”

杜瀚章“咦”了一声,方才他听顾师言说过萦尘喜好围棋,难道这娇柔女子棋艺当真不凡?杜瀚章虽算不上一流好手,但棋力着实不弱。

萦尘本来是来看顾师言与冯渊对局的,闻言,顿时粉脸绯红,扯了扯顾师言的衣袖,低声嗔道:“公子,你要出萦尘的丑呀!”顾师言附耳道:“你的棋与他差不了多少,要紧处我会助你。”又朗声道:“瀚章兄与我情同手足,你也不必羞缩。”杜瀚章道:“正是正是,姑娘请。”

萦尘只得含羞敛衽,坐于棋枰一侧。杜瀚章问顾师言:“怎么下?猜先?”顾师言点头道:“便下两局,各执一先。”

首局萦尘执白先行,中盘时杜瀚章形势占优,萦尘蹙眉思索,苦无良策,俏脸胀得通红,扭头看顾师言,意在求助。

顾师言却笑嘻嘻的只是点点头,示意萦尘继续下。那杜瀚章局势见好,来了闲情逸志,抬眼看纹枰对坐的萦尘,这娇美少女蹙眉思索的姿态令他心中一动,怜爱之念大起,又看了看顾师言,顾师言正细看棋局。不知怎的,杜瀚章竟对顾师言生出一丝嫉妒之意,此念转瞬即逝,不敢再往深里想,低头看着棋局。萦尘形势虽然不利,但她甚是顽强,四处收刮,官子捞了不少便宜。反观杜瀚章,却有点左支右拙,一味死守,终局竟已一子半告负。

杜瀚章额头冒汗,连道“厉害厉害,女子可畏。”顾师言笑道:“瀚章兄虎头蛇尾,一味求稳,以致于小败。”萦尘赢了棋,容光焕发,笑吟吟看着顾师言。

杜瀚章显得颇为不服,道:“还有一局,再来再来。”于是理好黑白棋子重新开局。此局棋势一直混乱,黑白双方数条大龙纠缠厮杀。

忽听后面房中传来骇人听闻的狂笑,如猛兽夜吼、如狂风骤至,众人俱吃了一惊。顾师言听出是阿罗陀的声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丢下手中棋子过去看,正见泉儿飞奔而来,一脸惊恐之相,颤声道:“公子爷你快去,阿罗陀发狂了!”

顾师言赶到阿罗陀住的客房外,门却是关着的,听得房内阿罗陀“嘛里叭哞”的梵语吼声如雷,显得愤怒至极。阿罗陀一向温驯如处子,遇人只是露齿而笑,绝无恶声,即便遇到强敌也从未如今日这般狂暴。顾师言来到窗下,伸指戳破窗棂纸,凑眼去看。房内只阿罗陀一人,还有一把高背靠椅被结结实实绑在木柱上。阿罗陀一手执铁棍,一手戟指那把靠背椅,怒发冲冠,神情惨厉。只听他用梵语爆豆般怒骂,也不知骂些什么?忽然铁棍挥出,“啪”的一声,将靠背椅上部击得木屑纷飞。

顾师言惊忧交集,阿罗陀怎会这般模样,当真发疯了不成?

阿罗陀吼声不止,杜瀚章的随从俱闻声而至,那两员西川虎将一左一右护在杜瀚章身边,生怕有什么不测。顾师言回过头来,见摇曳不定的灯光下众人脸上都是惊疑不定。杜瀚章问:“怎么?阿罗陀有癫疾?”顾师言皱眉道:“以前从未见他如此。”

泉儿在一边目光闪烁,欲言又止,顾师言看了他一眼,他突然哭了起来,跪倒在地,道:“公子爷,此事都怨泉儿。”

顾师言命他起来慢慢说。泉儿抽抽噎噎道:“泉儿不该将那木碗化成的酒给阿罗陀喝,若是知道阿罗陀一喝便会变成这样,打死泉儿也不敢。”顾师言“啊”的一声,道:“我说不收汪三的木碗,你偏收下,还好阿罗陀只是砸椅子,若是冲出来伤人,那谁制得住他,岂不是要闯下大祸。”泉儿哭哭啼啼道:“泉儿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房内阿罗陀吼声渐低。顾师言去看时,见满地碎木片,那把靠背椅被砸得稀烂。阿罗陀似乎大仇得报,甚是解恨,“嗬嗬”而笑,一跤坐倒在地,靠在墙上便睡去了。

杜瀚章得知木碗之事,大感兴味,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把玩。顾师言道:“此碗颇为诡异,不如毁去?”杜瀚章道:“海外奇珍,为何轻言毁去!你不要便归我。”顾师言笑道:“我知你喜欢收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这碗便送与你吧,只是莫要乱喝碗中酒,不然不知你会变成什么模样,也许做梦到南柯国当驸马去了,哈哈。”

次日清晨,阿罗陀醒来,浑若无事一般,似乎对梦中狂态不复记忆,顾师言嘱咐泉儿不要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