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且寻松涛隐竹筠
作者:七弦儿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405

周围的目光或鄙夷、或同情、或嘲弄、或惋惜,李青筠却似并未瞧见,泰然自若地说:“如此,可否允许晚辈自行详验一下?”

杨伯知怫然不悦,“难道老夫还会看走眼了不成?还是李公子认为老夫虚言妄断?”

李青筠揖手而言,语出挚诚:“杨老先生素来秉承公正,清名远著,小子怎敢置疑?然此事既是亦筠不辨真伪,失了礼数,还请亲览一番,此后当引以为戒!”

杨伯知神色稍缓,后生子弟学问不精尚可造就,要紧的是这求知的态度。。

在一旁面露得色的吴邦柱忍不住语出嘲讽:“自你手中送出之前,难道未曾仔细看过么?”

李青筠并未理他,只是平静地看向两位长者。

朱老夫子当即点点头道:“亦筠可近前观之!”

李青筠从容上前,仔细看了一会儿,突然笑道:“这其中,只怕是有些误会,左首这一幅才是亦筠的!”

“哦?”杨伯知仔细看了看礼封,“未见有误啊!”

李青筠手托字帖,看似释然的笑道:“杨公看的是这封字,晚辈却是认得这个字帖!”

吴邦柱早就按捺不住,冷笑着说道:“这字帖上难道还写了你的名字不成?”

“确实如此!”李青筠含笑而答,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了王湛一眼,小心地将字帖展起,口中说道:“两位先生请看这幅字帖的卷角……”

杨伯知与朱老夫子忙仔细看去,见字帖的卷角隐见一枚淡淡的方印,只有指盖大小,几不可见,细细辨来,依稀可看出竹叶的痕迹。“这是?”

李青筠解释道:“晚辈有一个习惯,凡经晚辈收藏过的字画皆盖以藏章,却又不欲破坏书画原本的意境,故而只在卷角盖以这款水印私章。而另一幅张千变的字帖,上头却没有晚辈的章印!”说到这里笑了笑,“前辈如若不信,尽可使人去寒舍观阅晚辈的藏品,一看即知!”

李青筠这藏章盖得确是有点奇特,可人家自个儿的东西,爱用什么样的章,喜欢往哪儿盖,谁又能说什么!

此事还真是一波三斩啊!在场众人兴致勃然,这出戏看的,饿肚子也值!

看来背后定然另有故事,若说李青筠的字帖失窃后为吴邦柱购得,试问却会有哪门子窃贼偷走黄槐公的字帖后,又还回一幅张千变的字帖?

……

“吴公子,还请解释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李贤侄的藏章,如何能出现在你送的字帖上?莫非你也有一枚同样的印章?”杨伯知沉着脸问道。

这杨伯知也是个绝人,毫不掩饰心中喜恶,只片刻功夫,吴贤侄就变吴公子了,而李公子则成了李贤侄……

“这……此事……”吴邦柱万没想到还有此等的变故,这幅字帖他当然反复验看过,无奈李青筠的那枚章委实太隐蔽、太——猥琐了,天下盖藏章的人其时不少,可谁家藏章做成那样,竟好似惟恐被人看出来似的!吴邦柱此时也没有心情咒骂李青筠了,眼下只一个应对失措,即有身败名裂的可能。

偷瞄了一眼王湛,却也没把他牵涉进来。这倒不是吴邦柱多讲义气,而是此事供出王湛反而更麻烦!

吴邦柱满头是汗,好一会儿憋不出一句话来!全场的目光这会儿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比起此前看李青筠的时候,则更多了几分鄙夷与幸灾乐祸!且看他如何解释?

好在韩世达站出来了,吴邦柱虽然不地道,但此时毕竟是韩府的盛宴,还须照顾宾客的颜面。韩世达呵呵笑道:“此事定是鄙府仆从忙乱中搞混了,却让诸位宾客们见笑了!此事吴贤侄本是无心之失,无需放在心上。况张千变的字帖亦是市所难求的珍品,今日两幅《松涛阁诗帖》并得,可说恰合了家父的心意,两位贤侄有心了!此事也有劳杨公与朱老费心啦,还请返席上座,这便开宴!嘉客们怕是早就等急了!”回首朝向家中子弟们,“鸣邑,你去坐过亦筠贤侄那一桌,等下向你这位同窗挚友好生敬上几杯,替伯父向亦筠贤侄赔个不是!”

李青筠忙惶然连称不敢。

酒席开宴,场面又恢复了热火朝天,添酒祝寿之声不绝与耳,而此前的事件更为宾客们增加了无限谈资。

韩鸣邑则笑嘻嘻地跑到了李青筠他们这桌,坐到李青筠与纪秉泽身边,此事最合意地倒是他了,少了许多应酬差事,专心向李青筠“赔罪”即可。

“亦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的字帖如何跑到吴邦柱手里去了?”像模像样地敬了李青筠一杯酒,韩鸣邑急不可耐地低声问道。

纪秉泽也把脑袋凑了过去,等着李青筠释疑,此刻宾客们喧闹声此起彼伏,声闻九霄,也不臾担心为旁人听到。

李青筠唇角现出一丝嘲讽笑意:“你们可知前日王守真曾向我借过此帖?”

“什么?”两人顿时惊呼!

“你的意思说是王守真暗中调换了的?这怎可能!”韩鸣邑难以置信的说。

“是啊!琅琊王氏中原望族,簪缨不替,更有累世名德、文才相继,何等高贵之家!怎会有子弟做出这般下作之事?会不会是你误会了?”纪秉泽也是一付不可思议的样子。

李青筠摇了摇头,“若非亲历我也不会相信!自得了这字帖以来,我每日都会欣赏临摹一番,也从未示与他人。王湛却不知从何处听得,问我借这字帖,今日则派人送了回来,不是他又有何人?”

至于韩世达所说仆从搞错了的话明显是托词了,更不会有人相信。

两人好一会儿才接受了这一令人震惊的消息,偷眼去看王湛,却见他并未显出什么异样,也好似并未留意他们这边的交谈。

纪秉泽一付吃了苍蝇的样子,“此人行事委实无耻,可惜了王家累世的声誉,竟出了这般的子弟,实令家族蒙羞!”

韩鸣邑则愤然问道:“那你适才为甚不当面戳穿他的嘴脸,这等小人岂能让他继续如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