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作者:焱淼      更新:2020-08-11 03:31      字数:2994

之前话语,叶夫人叶老爷都听得明白,可只最后一句,他们倒是听得有些糊涂了。

但叶老爷并不问究竟,厉声而道:“若你果真乖巧懂事,知书达理,又如何会落一个被休的结局?休书呢?我要看休书!”

看着自己爹爹比自己更为气急败坏的样,拂簌觉得那样可笑。

她不急不缓地解开包袱,将那一纸休书拿出。

风,忽而起了,桃枝乱窜,粉色的花瓣被吹来,盘旋于她的面前,再零落于地,绚烂消散。

叶老爷几欲夺过休书,看完气得发抖,指着拂簌道:“不顺父母,妒忌便是罢了,竟还有淫乱……叶拂簌啊叶拂簌,你……你这是要毁了我叶家啊!”

“许是薛家为了休了拂簌胡乱捏造的呢!”叶夫人慌忙道。

“无子、盗窃、口多言,哪个不能拿来休妻,偏生写了这一条,捏造,如何捏造?终是我叶府,对不起他薛家啊!”叶老爷说得怅然。

可拂簌神色平静:“那么我呢?你们毁了我的时候,欢喜如此,面上没半分悲戚。现在却责我毁了叶家?不过寥寥数字,如何毁了你叶家?”

说罢那些话语,拂簌扭身,朝着自己原来的房间而去。

隔了那样多年,她的房间依旧保持着她离去时候的样貌,她刚踏入的刹那,一愣,有些吃惊。他凉了许久许久的心头忽而有些暖意。她忆起叶拂箩同她言说:“爹娘一直记挂着你呢!”

她想:或许,他们都不曾说谎。

若是,她不曾归来;若是,她端了薛家少夫人的名荣耀归来……他们定然会拉紧自己的手,叙一段儿女情深。亦或,她亡故他乡,自此不在,或许他们,亦会为自己落几滴清泪。

可她竟是如此,狼狈归来……那么,他们宁愿自己已然客死他乡了吧!

她未能死在薛府,却死在了回到叶府的头一个晚上。

夜,极深,她开着窗棂,看圆月当空,才想起今日不仅是父亲生日,更是十五,是团圆之日。

她于十五归来,也算是和家人团聚了么?可是她的忆文呢?独自在地下,会不会冷呢?

她想得入神,不曾发觉身后的脚步声。

直至脖颈被白缎勒住的刹那,她被带着后仰,看见父亲的手,紧紧拉住白绫,牙关紧咬。

“”她手拼命拉住白绫,费尽所有气力问出那样一个问题。

可回答她的,竟是她的母亲,是她瞧起来对她怜爱不已的母亲。

拂簌这时,才发觉,自己的母亲也来,就站在她的一侧,依旧是垂泪的模样:“簌儿,笤儿同知府家二公子的婚事,便是要成了!可若是,他们知晓,笤儿的长姐,因为……因为淫乱被休……这事就成不了了!簌儿……爹娘也不愿……可……可只要你死了,我们派人去薛家好好说道说道……对外只说你病亡……没有人会知道你被休的事……簌儿,你自小知书达理,如何,如何会做出如此错事?”

叶夫人话语清晰,虽有断续,但拂簌听得清楚。

她早已是放弃了挣扎,只是睁大的双眸。

弥留之际,她望见了天际那轮明月,似乎更圆了些,月光更清冷了些。

她已然没有任何气力了,可她依旧努力地去想,母亲问她如何会做如此错事,可至始至终,她终究错了什么?

或许,从一开始,便是错了。

从她点头应下那门婚事的时候,从她黑屋与人云雨的时候,从她将忆文视之生命的时候,从薛文曦归来她依旧留在薛府的时候,从嬷嬷将她手中将忆文抢走的时候……她行的每一步,皆是错。

步步皆殇。

那样一个漫长故事,沈从星终于讲完。

女鬼冷冽的神色有了丝丝动容,即便那个男子已然清醒,却也不急于一时对付他。

石昆砚接语:“你,便是叶拂簌?”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叶拂簌从故事中清醒,带了凄厉地笑去问石昆砚。

石昆砚担忧地看了沈从星一眼,却依旧同叶拂簌说道:“你是叶拂簌,所以你不愿意去投胎,你要报仇,所以你身上的罪孽便也越来越深重!而那个人,在那一世,是……你的父亲?”

叶拂簌看向那瑟瑟发抖的男子:“是!他以为他夺了我的命,就可以荣华富贵,步步高升。那么,我便就要他无命消受!”

说话间,叶拂簌又挥舞起白缎……可石昆砚仿若未见,继续相问:“要了你的命的人,是你的父亲,你已经了结了他几世性命了,如何执念如此?且害你最后下场的,却不止他一人啊!”

叶拂簌仰头,狂妄地笑:“你如何知道,我没找旁人报仇?所有负我的人,我都会耐心等待过他们的转世,将他们一个一个找寻,再慢慢了结他们的命!开弓没有回头箭,从我决心复仇那一刻,我只有一直向前走向前走,执念是什么?那不是执念,那只是恨,那恨意浓烈,便是过了千年,也不曾退却而已!”

石昆砚叹了口气,复幻化出镇魂钉:“作为石家人,你害无辜之人性命,既是碰上了,便只能将你毁灭!”

叶拂簌白绫一挥,还未开口,沈从星已经拦在了她面前:“石家人,石家人难道不害无辜之人性命了么?”

石昆砚一愣,镇魂钉的光芒消散,他叹息一口:“沉星,对不起!”

一侧的男子虽然之前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后来清醒过来,通过石昆砚与沈从星的话语推断了些,此时见石昆砚要撤离的架势,顿时慌了,赶紧跪下道:“求求你,别要我命,我……我是个好人,一心向善的,你若觉得冤屈,回头,我给你多烧些纸钱,给你做些功德,可好?真的,我不能死,我上有小,下有老,一大家子靠我养活呢!真的!求求你了……”

男子对空气说得急切,殊不知,叶拂簌早已绕到了他的后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

男子继续说着,忽而想到什么,从贴身的口袋掏出一个皮夹,翻开指着夹层里边的一张照片说道:“你瞧,这是我妻子,她身体不好;这是我女儿,今年都高三了,正是最重要的时刻;还有这个,我的小儿子,他才五岁,他不能失去爸爸的……所以,求你了,我不能死……”

叶拂簌的神态变了,她缓缓凑过去,盯过那张照片。

早已看破人间悲喜,一心仇恨的她眼眶湿润了,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她哭着哭着,怅然地笑,她扭过半边面庞,同石昆砚道:“你告诉他,让他走吧,我不要他的命了!”

石昆砚如实转告后,男子上车,飞快地开离了。

无车辆经过,此处荒寂。

石昆砚望着目视前方的叶拂簌道:“那张照片……”

“我看到忆文了。”叶拂簌接过石昆砚的话语,“他的小儿子,是忆文。”

这样的结果,石昆砚猜测到了:“几度轮回,你的仇人也好,亲人也罢,都已经转世,再不是从前的模样了。”

“原来,放不下的,只是我罢了!”叶拂簌轻轻说着,似是说予石昆砚听,更似说予自己,“若是我转世去投了胎,那么,我该会嫁予一个心爱之人,与他举案齐眉,相濡以沫。我该会同他生一群孩子,待我们老去,看孩子们绕膝承欢,平静地了却残生。我该会忘却有关叶拂簌的所有苦难,内心向阳,一世无忧……”

顿了顿,叶拂簌又道:“可是,我投不了胎了,我成不了旁人了,我只是叶拂簌,只能是叶拂簌了!”

石昆砚叹息一口,再无言语。

就这时,拂簌散去所有灵力,纯净的也好,暴戾的也好,全然消散于夜空之间。她身形缥缈,终至不见。

那样久了,她早就是倦了、累了。

消散刹那,她望见那一轮明月从东边夜空,升腾而起。

忆文摇头晃脑,依偎她怀间,背过那一句:“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那是尘封了多久的记忆呢?

她本是以为,忘记得差不离了。

可原来,纵然过了那么多年,她始终,不曾放下!

便至烟消云和云散。

------题外话------

故事至了这,算是接近结尾了。

只那些故事,几人看过呢?

又或许,只是一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