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乱用成语是不对的
作者:淬毒羊肉      更新:2020-05-05 12:43      字数:2486

“相濡以沫”是一个源自东方的成语,讲的是在干涸的湖中,濒死的鱼互相吐泡泡为对方润湿身体,以此多苟活一段时间。

这话后来被用于比喻在困难的处境里,人们仍然能用微薄的力量互相帮助,也有用来形容夫妻关系很好,互相扶持共度难关的。

虽说纳尔彻斯塔德地处大陆西方的腹地,文化上也是以古纳尔彻文化一脉相承,但毕竟它北面靠海,又被多个重要的国家围绕,属于一个通商的十字路口,因此在历史上也接纳了大量外来的文化。

这其中尤其以东方的词语和典故为甚。

早在纳尔彻公国时期,就有一批开拓世界的东方裔从遥远的国度来到这里,他们虽然在长相上与纳尔彻人有所差别,文化和语言上更是大相径庭。

不过东方裔勤劳好学,又带来了东方的知识和技术,这与当时的纳尔彻人不谋而合,这群远道而来的定居者也就逐渐融入到本地的人群当中。

时至今日,这批早在几百年前就来到纳尔彻的东方人,已然成了共和国社会中常见的群体,人们既不会对此感到不适,也不会质疑他们长途跋涉的目的,只是还在说着曾经他们初遇时的笑话。

但是纳尔彻的语言体系中,对于成语的包容性依然存在不足,因此即便是这些成语词汇早已能够用纳尔彻语简单地描述出来,仍然只有东方裔更喜欢使用它们。

显然,这个念着“相濡以沫”的家伙,就是一个乱用成语的东方裔了。

罗杰特来到奥斯维辛不久,但在路上见过的学徒却不少,偌大一个学院里,其实只有他和陈墨韵两个东方面孔。

这倒不是东方裔在纳尔彻受到了什么不公平的待遇,而是炼金术学院以往都只对贵族开放,即便四大学院时常也会招收几个东方裔学徒以显示自己的文化包容性,可毕竟这只是少数情况。

果不其然,站在门口的正是陈墨韵,她一头水亮的黑发扎成两条辫子搭在肩上,正瞪着葡萄珠似的眼睛瞅着两人。

“你在……说什么啊。”

奥利维尔从小饱读诗书,自然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两朵红晕顿时在她脸上升起来。

“啊,抱歉,我用词不准确,老是这么毛遂自荐。”

陈墨韵似乎也知道自己刚才说错了,连忙摆着手请求原谅。

“……可你刚才好像又用错词了吧,难不成是故意的?”

毛遂自荐,是指东方古代的一位名士敢于表现自己的特长,从而获得赏识的一段佳话,放在这里根本挨不上边。

罗杰特一脸无奈地看着这个东方裔少女,之前在魔药学课上帮过自己的陈墨韵,现在在他心目中的形象陡然下降。

总不能在奥斯维辛遇到的炼金术学徒,一个个实际上都是笨蛋吧。

罗杰特这样腹诽着,不经意间看到了奥利维尔,他想起这位海森堡家的大小姐吃甜品的模样,这个令人遗憾的想法似乎更加做实了。

然而陈墨韵显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接连犯错让她更慌乱了,红着脸摇头否认:“没有没有,我只是有些紧张,毕竟要和我朝三暮四欣赏着的罗杰特对话,就很容易犯错了……”

“朝三暮四是反复无常的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就是,就是!”陈墨韵有些结巴了,“就是我想和你成为琴瑟和鸣的朋友!”

“为什么你会记下来这么多特指亲密关系的词呢。”罗杰特看陈墨韵的眼神变得奇怪了。

琴瑟和鸣,原本是指奏乐时的声音很和谐,后来用来形容夫妻生活非常和谐和睦。

“不是!我只是想和你交朋友啦!”

奥利维尔刚才被那个“相濡以沫”搞得有些尴尬,现在一边用审视的目光在罗杰特和陈墨韵之间看来看去,一边又担心起这个东方裔女孩儿来学生会的目的。

这种与人交流的水平,不论是参与抗议,还是在学生会工作,都是很麻烦的存在。

没想到陈墨韵又转向了学生会长,两手交叠在胸前,方才脸上的红晕还未消退,这时看上去又可爱又可怜。

“会长,我对您也是青睐有加,能不能让我成为您的裙下之臣呢!?”

看得出,陈墨韵的害羞让她有些急躁了。

“为什么你用这种词会这么熟练啊!”奥利维尔哭笑不得,“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我去年才从东方过来,纳尔彻语说得还不是很熟练,所以会出这样的问题,如果给您带来了困扰,真是非常抱歉。”

陈墨韵忽然用一种机械刻板但极其流畅的语速说出这一段话,而且明显能感到她的眼神是呆滞空洞的。

罗杰特和奥利维尔见到这一幕,不禁倒退两步打了个寒战。

刚才还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成了这样?

罗杰特姑且不谈,就算他掌握着被划为禁忌的炼金术,终归也只是初窥门径,对那些奇奇怪怪的炼金术并不十分了解。

但奥利维尔就不同了,她立刻就联想到小时候看过的一本惊悚故事书,《炼金术师鬼新娘》。

这本书虽然表面上是个儿童故事,但实际上里面描绘的内容却足以让成年人吓得脊背发凉:故事讲述了一个年轻的炼金术师和青梅竹马订婚,但他的新娘却不幸意外身亡。炼金术师在悲痛之余,摸到了禁忌的门槛,把未婚妻的尸体炼成了人偶,从此教她说话写字看书画画,两人就如曾经设想的那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当时奥利维尔读到一半就吓得哇哇大哭,长大之后她才知道那是早在纳尔彻公国时期就存世的儿童故事,共和国时期早已把它废止,只是她好巧不巧地在书房找到了残存的孤本。

不过经由此事,奥利维尔也知道禁忌的炼金术中有这种把人的身体做成人偶的邪门方法,虽然她找不到任何实际的证据,但在哪个古老的时代,盲目追求贤者之石的炼金术师们会有多疯狂,便是显而易见的历史了。

幸好,在那个危险的念头一闪而过的时候,陈墨韵脸上的表情恢复了活力,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因为初来西方的时候语言不熟,所以我靠背诵这句话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奥利维尔仍然心有余悸,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伸出手,在陈墨韵柔软的脸蛋上捏了捏,似乎是确认了什么一样,满意地点了点头。

没有僵硬的感觉,看来她不是惨遭毒手的可怜人。

海森堡家的大小姐对此很高兴,可她突然露出的友善微笑,却让罗杰特和陈墨韵都有些不知所措。

在他们的视角中,奥利维尔在陈墨韵说出“裙下之臣”这个错误的成语之后,先是欲拒还迎地推托,又是满怀期待地对她动手动脚,还仿佛在鉴赏一般称赞了陈墨韵?

“你们在看什么啦!”奥利维尔被两人的目光盯得毛毛的:“这就是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