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北邙城很是热闹，风沙季中难得的晴天，大家自然是都愿意出门走走的。周恪一路走过街市，不时东瞧瞧西看看，这大漠古城的街市，倒是别有一番风味的。一路走走停停，不过几百米的距离，周恪竟然走了近半个时辰。二人来到将军府的时候，守门的将士拦住了他。

“今日不是拜会将军的日子，有什么事情改日再来吧！”

“怎么这将军府还设置了群众上访的日子？”周恪暗道，“看来这男主大人最终走上人生巅峰不是没有原因的。”他老神在在的背着手，一旁的朱喜上前道：“这位军爷，小的主仆二人乃是从京城而来，烦请军爷代为通报卫戎卫将军一声，就说京中旧友来访，还请将军拨冗相见。”

“京城来的？”那守卫看了二人一眼，与同伴交换了个眼神，同伴会意，径自通知院中的人前去通报去了，又向二人道，“你二人在此稍后。”

“是是是！多谢军爷！”朱喜连连道谢，借机退回了周恪身后。

周恪看着这森严的将军府，面上还是一副冷淡不可亲近的模样，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了。这般的铁血人生，已不知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经历了。

不多时，里面便来了人。

“不知哪位是京城来的？”来人礼节周到。

周恪兀自发着呆，朱喜见这位主子丝毫没有要搭话的意思，急忙上前施了一礼，道“这位将军有礼了，奴婢主仆二人正是从京城而来，前来拜见卫戎卫将军。”

“不知二位可有凭证？”

“回这位将军，”朱喜压低了声音，“奴婢主子姓周。”

周？这可是国姓啊！来人心中一惊，不敢怠慢，急忙将二人引进府内。又朝着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才急急迈开了步子，引着二人往里走去。

“还请贵客恕罪！”来人道，“近日府内事情繁杂，将军要事缠身，卫戎将军也须得常伴将军左右，故而怠慢了贵客，万望莫怪。”

“这位将军客气了。”周恪这时候已经收敛了所有的情绪，“是我二人叨扰了才对。”

来人连道不敢。

“不知此时聂将军可有时间？”周恪又道，“我二人来府上拜会，虽说要见的是卫将军，但是于情于理都该先见见聂将军才是！”

“是。”那人道，“将军和卫将军如今正呆在一处。末将会带二位前去。”

“那就多谢这位将军了！”周恪拱拱手道。

那人又是连声不敢。

“还不知这位将军如何称呼？”

“劳贵客过问。”那人道，“末将卫平，乃是卫将军的副将。”

“原来是小卫将军！”

“贵客唤我卫平就好。”

“好！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周恪从善如流。

一路上周恪有意无意的同卫平聊着天，想要从他口中再多了解些这戍北将军府的事情。奈何这小子口风太紧，人也机灵，周恪几乎用上以往六成的功力，才套出些还算有用的东西。

“这男主大人还真是治军有方啊！”周恪暗暗赞叹，“看来一会儿有场硬仗要打了！”

来见聂靖远，周恪便想着不是一件简单的活计。景帝让他将北境的情况了解清楚，然而聂靖远在此地经营了十数年，又怎么会轻易就将所有的事情都摆在明面上，让上头知晓呢？他还幻想过聂靖远或者此时正昏迷不醒，那他可以从聂靖远的手下入手，先探探底，但珈珈已经来过了。周恪想起方才远远看到陆宁玥的神情，她步履轻快，并无任何忧思的神色，这就说明聂靖远一定是已经醒过来了。不过这样也好！他本来就没打算掺和进皇帝和戍边将领的博弈之中，到时候就随随便便搪塞一下好了，左右他挂着个皇子的名头，而且那个名义上的老爹似乎已经失去为难他的心情了，那么安安稳稳了此一生定然是可以做到的！

不过想到陆宁玥，周恪的心中还是有些不安。这丫头一直叫嚣着远离剧情，他虽然一直嫌弃她没上进心，但心底里却是十分认可她的自知之明的。他不信命，但是却也不想珈珈冒险。书中既定的结局，是这个世界的本该走向，他们身在局中，虽说能窥知半分，却也难保因着这小小的半分，便掀起一场风浪。这书中的人物自有其该有的归宿，他们无意破坏旁人的幸福。这一点，他和珈珈的心思是一样的。

但是与叶殊行扯上了关系，珈珈此生算是要被剧情拖着走了。他原本想着一个男二而已，对剧情的影响应该不会很大，何况，珈珈同他早晚是要离开的，这所谓的书中世界，对他们的命运应该起不到什么很大的阻碍。只是如今，他却发现自己想错了。

已是身在局中，如何能独善其身？

他兀自思考着目前的境况，不知不觉便到了聂靖远的门口。

“殿下，殿下！”朱喜的声音将他拉了回来，他抬起头，便看到门内的床上，聂靖远脸色苍白，朝他微微点头。

周恪吩咐朱喜在门口等他，便迈入了门内。

“末将参见逸王殿下，”聂靖远微微抬手，“末将病体不堪，失礼之处还望殿下海涵！”

“聂将军度理了，”周恪摆摆手道，“京中收到消息，说是将军昏迷不醒，皇上十分担忧，故而派我前来。”说到这儿周恪顿了一下，抬头看了聂靖远一眼，道：“聂将军可还好？”

“劳陛下挂碍！”聂靖远道，“是末将大意了，这才中了暗算。不过幸亏遇到了一位江湖中的朋友来访，她一向医术卓绝，故而末将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聂将军没事那就最好了！”周科松了一口气，又道，“只是不知道这动手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敢在这北邙城动手？”

聂靖远低垂着眼眸，道：“末将亦不知。这毒无色无味，末将察觉之时，已经中毒了。”

“将军竟然不知？”周恪眉头微皱，“连将军都不知晓对方的身份，想必动手之人势力必然不小。看来这件事情不简单呐！”

“的确。”聂靖远面上一派凝重之色，“不过幸好如今是风沙季，晴朗的日子不多，只要这两日一过，这漫天的风沙便是北邙城最好的屏障。待风沙季结束，末将的身体也该恢复了。到那时，什么魑魅魍魉来犯，都不必再担忧！”

“那万一这两日上有人来犯呢？”周恪忍不住道，“如果对方此举是为了北邙城，那么此时他必会动手。从将军昏迷到如今，北邙城天晴的时候怕就是这两天了吧！”

“的确。今明二日，确实是北邙城最危险的时候。”虽然说着这样的话，聂靖远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那聂将军此时有何打算？”

聂靖远嘴角微动，说了一句再官方不过的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周恪抬起头认真的看着他，发现他的确不是开玩笑的样子，忍不住嘴角一抽，“不愧是‘玉面战神’啊，的确够自信！”

“殿下谬赞了。”聂靖远依旧是方才的样子，让周恪几乎要以为这些变故都是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周恪端起一旁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水，忽然就想起了离京之前发生的那件事情。他抬头看了一眼聂靖远，见他面色苍白，唇色几乎与脸色一般无二，心里忽然就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出那件事情了。他是大齐的玉面战神，是小说里面的万能男主，可是如今，不过是周恪面前的一个活生生的人。北邙城内忧外患，聂靖远身负重伤。周恪不确定，此时说出那件事情，他是否能够撑过去。即便最后他是与旁人白头偕老，即便那个人不过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他们之间也该是有感情的吧。

周恪兀自犹豫，聂靖远却注意到了他眉间的纠结之意。

“殿下有话同我说？”

“啊？”

见周恪明显不在状态中，聂靖远便又说了一次：“殿下可是有话要同我说？”

“呵呵……”周恪扯了扯嘴角，眼中划过一丝犹豫。

“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周恪看了他一眼。因着重楼宴，聂靖远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如今虽然解了毒，但身子的的确确是受了损伤的。周恪觉得他如今就是一副随时会撒手归天的模样。

聂靖远垂下眼帘，周恪在纠结，那就证明这即将传到他耳中的消息并不是什么好事情。他的眼中情绪莫名，声音却一如既往地平静淡然：“殿下只管说吧，末将虽然中了毒，但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被打倒的人。北邙城尚在，末将，绝不敢有三长两短！”

周恪叹了口气。怕是聂靖远已经猜到了吧！也是，自己是从京城来的，说起这件事情又这么犹犹豫豫的，这么明显的事情，他怎么会猜不到呢？周恪看着他，语气中透出三分惋惜：“还请将军节哀。卫国公夫人突发旧疾，已于半月前去世。葬礼，便是我离京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