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神？外神？本神？”

苏歧路一头雾水：“五阴化神丹？通天教？想不到这件事有如此多头绪，师父，弟子有些理不清啊。”

“你能十日之内将老夫胡乱刻在石壁上的绝神灭佛剑招和神佛无踪步法融会贯通，理清这些头绪并非难事”

鸿霄真人捋着胡子，面色凝重道：“不过，通天教如此心急，岱舆山持续千年的宁静很快会荡然无存，你也身在其中，没时间去慢慢摸索了。”

鸿霄真人说着大袖一拂，万相归元镜上的影像又是一变，出现一条青色蟠龙图案和一个威风凛凛的武神像。

“世上的人都知道真元以躯壳为容器，以元神为主宰，也知道真元有阴阳两性，却很少有人知道主宰真元的元神，也有两重”

鸿霄真人道：“元神分为外神和本神，外神化形状，本神见心性。”

随着鸿霄真人的讲述画卷之上的蟠龙与武神头顶各浮出淡金色的龙形与人形图案，长不过一尺，与苏歧路在须臾谷中看到的玄武元神如出一辙。

“妖族在人族口中虽然穷凶极恶，但是有慈悲之心的，不在少数”

鸿霄真人道：“人族之中心思恶毒之徒，与禽兽类似，还不如有道行的妖仙。所谓狼心狗肺、衣冠禽兽、蛇蝎心肠，说的便是这些人。”

龙形元神与人形元神皆摇身一变，原本张牙舞爪的金色小龙化为一个天真烂漫的小童，颇有些陆吾奋迅的模样。

而那人形元神的心脏处涌出大股血红之色，逐渐将金色人形吞噬，化为一条九头小蛇，蛇头起伏不定，蛇芯吞吐，比龙形元神更为凶恶。

“本神深藏于元神之中，若非真元一二品的天仙，无论是人是妖，都是看不清自己或是他人的本神为何物的”

鸿霄真人道：“上等天仙有洞察天地真机的神目，所以知道自己本神为何物。

外神可驾驭的真元有限，三种已是极限。人族的外神可驾驭的真元以火、雷、金为主，妖族可驾驭的真元以风、水、土、木为主。

不论是人是妖，一旦有探查本神之能，若是修炼得法，可一身驾驭七种真元，飞天遁地，无所不能。”

“原来本神这么厉害”

苏歧路道：“那师父两次将弟子的元神打出来，定然知道弟子的本神为何物。弟子想尽快振兴剑神宗，恳请师父明示。”

鸿霄真人不假思索：“你的本神，其实是个小淫贼。”

鸿霄真人目光锐利，洞穿了苏歧路的双眼，将他的心思看得通通透透，似乎一直看到了在另外一个世界里那个每日对着美貌女子胡思乱想的少年。

“啊……这……”

苏歧路被说中心事，窘迫道：“淫贼这种东西，人和妖里都会有的，就算弟子是淫贼，到底是龙形还是虎形，总得有个说法吧。”

“你从九天之外远道而来，与这里的人和妖都不相同”

鸿霄真人道：“你的元神，并没有外神与本神之分，只有一个。

你年轻，血气旺，容易受美色诱惑，叫你淫贼不为过。

你要知道，妖族女子最擅长的法术，就是用美色诱惑，有的是用幻术，有的是用迷药。任你修为再高，都难免中招。

你将来要以剑神宗掌门身份行走三界，少不得会碰到妖女、妖婆，为保你万无一失，为师已用三昧真火将你心中的色魔烧掉。”

“那……”

苏歧路小心翼翼道：“师父只是烧掉了弟子的心魔，别的东西……并没有烧坏吧。”

鸿霄真人摇头叹气：“你就知道这个，看来为师还是手软，烧得不够厉害。”

“那就是没有烧坏了”

苏歧路舒了一口气：“多谢师父……啊，对了师父，那个慕容峦，吃了五阴化神丹之后变厉害许多，接着就变成相柳了。

是不是说，人族见到自己的本神之后，躯壳也会随之变化成本神形状的飞禽走兽？”

“幻化身形，并不是什么高明的法术。龙形拳中的龙魂九变可以将真元化为实物，自然也可以将自己变成飞禽走兽的模样。

不过飞禽走兽，那是妖族得道之前的模样，人族将自己变成敌人的样子，很丢人的。

能见到本神，都是真元三品以上的天仙，种种真元都能驾驭自如，怎么会连自己的皮囊都无法控制？”

鸿霄真人道：“通天教的五阴化神丹，是以药物将元神之中的外神毒死，强行唤醒本神。

这种本神犹如洪水猛兽，根本不受控制，心中只有杀念。与其说是元神，不如说是心魔。

心魔大起，躯壳妖变，便再也变不回人形了。

慕容峦吃了五阴化神丹，化为相柳，并非出于本意。

自此之后，长生九子之一慕容峦已不在人世，只有一条吃人的怪蛇，纵然他轮回转世，也会成为妖魔。

五阴化神丹是通天教专为对付玉虚宫的天才弟子炮制的毒药。

玉虚宫中的天才弟子多有龙血天印，这种东西可以令人有远超常人的真元品级，也最容易令五阴化神丹摧毁外神。

玉虚宫的弟子吃了五阴化神丹，就会令通天教多一个帮手，令玉虚宫多一个敌人。

正因如此，顾玄颐才会毫不犹豫将慕容峦的元神击毁。”

“原来如此……吃药果然不是长久之计，弟子明白为何我们剑神宗的法术不吃仙丹了”

苏歧路想起慕容峦化为相柳的凶相和惨死之状，脊背发冷：“果然是药三分毒，纵然是仙丹也不例外，吃多伤身体啊……可是，这五阴化神丹是通天教之物，怎么会流到岱舆山中？

玉虚宫与通天教势同水火，近日为了防妖人上山，玉虚宫还布下了什么九重玉霄天心阵，听说很厉害，连奋迅都不敢涉雷池，通天教是如何将这毒药送上山的？难道……他们有内应不成？”

“通天教里能瞒过九重玉霄天心阵的魔王妖将，不下十个”

鸿霄真人道：“要送毒药上山并非难事。只不过，千年以来，两派的战场都只在赤练原与须臾谷，胜的一方可入须臾谷采万年灵芝。

这本是天条所定，双方都不得逾越。

这一次通天教的魔王混入玉虚宫，还敢将赤阳丹换成五阴化神丹，将长生九子之一变成妖物，恐怕天地三界要有大变故。”

苏歧路见师父说到“大变故”三个字，一双苍老的眼睛精光四射，不禁道：“听师父的口气，好像很期待、很开心啊。”

“风云际会之世，英雄辈出之时”

鸿霄真人道：“为师已经垂垂老矣，是在为你高兴啊。”

“风云际会……”

苏歧路喃喃道：“英雄辈出。”

做英雄，曾是苏歧路的梦想。

因为，英雄与美人，总是结伴出现。

不过与秦伏虎一战，苏歧路虽然以霸剑之气略胜一筹，却也险些唤醒心魔，每每想起，都有些后怕。

“英雄，总少不了要杀人的吧”

苏歧路道：“要是每一次杀的都是十恶不赦的恶人倒也不错，可是万一错杀一个，追悔莫及啊。

八方御神剑如此之快，一击必杀，根本没有后悔的余地……”

苏歧路顿了一下，叹息道：“弟子生平最恨一言不合就动刀动枪的人，可是自从来到岱舆山，总是与人动刀动枪。

弟子从未想到，神仙们脾气可以如此之坏，打打杀杀，家常便饭。若是弟子做了剑神宗掌门，想必会有打不完的架，杀不完的敌人……”

“本门剑法叫做八方御神剑，而非八方杀神剑”

鸿霄真人道：“若是你的修为足够高，八方御神剑收发自如，自然可以胜而不杀。

等所有人都打不过你的时候，生杀予夺在你手里，你可以选择不打架，跟他们讲道理啊。”

鸿霄真人看穿苏歧路心生退意，正色道：“天帝执掌三界权柄一万年，定下天条无数，希望万事万物规规矩矩，顺应天道。

天帝最讨厌的就是变数。

你从天而降，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折不扣是个变数。若是被天庭知道你的存在，巡天御使很快就会找上门来。

你从天而降这件事，岱舆山上还没几个人知道。

不过，你不是世家之后，没有龙血天印，剑法天赋却如此之高，很快便会有人怀疑你的来历。”

“巡天御使……”

苏歧路吸了一口冷气：“师父你居然威胁弟子。”

“不是威胁，是交易”

鸿霄真人慈祥的双目中闪过一丝狡黠：“为师给你一个无懈可击的来历，你认认真真做剑神宗掌门的衣钵弟子、掌门人，以振兴剑神宗为己任。”

苏歧路道：“无懈可击的来历？”

“八方御神剑法，统御八方神佛，听上去该是天帝的法术，不是么”

鸿霄真人道：“天帝之所以可以容忍一种如此霸道的剑法流传于世，有三个原因：第一，他没有十足的把握杀死为师。若是他与为师放手一搏，他的宿敌会乘势而起；

第二，这门剑法虽然威力巨大，但是修炼之人无法长生不死，所以门下弟子寥寥，千百年收不到一个弟子是常事。纵有弟子，也不过一人而已，威胁不到他三界共主之位；

第三，正因这种剑法无法令人长生，为师每一世的寿命与常人无异，长不过百岁，短则五六十岁。

因为师元神之中剑气锋利，转世的躯壳要坚固无比，花好大功夫才能造好。”

苏歧路恍然大悟：“师父的意思是……”

鸿霄真人点点头，万相归元镜上的图案又是一变，全是剑法招式。

这些招式有些与石壁上刻的绝神灭佛剑招相同，有些相似，有些苏歧路则从未见过。

“为师用三世两百一十年创出剑招一千零一式，又经两世一百三十年删改，方定下石壁上的绝神灭佛剑招和神佛无踪步法。

绝神灭佛剑招与神佛无踪步法定下之时，八方御神剑只有五重境界。

第五重慧剑，剑气纵横百里，可以越过肉身击杀元神，神鬼皆惊，却要依仗你手上那柄剑。

五百年后，为师经七世轮回，达到第六重境界，真剑无形，不必依仗八方御神剑，也可破解一切真元法术，斩杀真元一品的上仙。

不过八方御神剑的剑气，还是无法击杀混元无极的大罗金仙。

八方御神剑的第七重境界，为师已在人间参悟了八百年，依然止步不前。

所以为师这一次要以元神遨游九霄之外，摈弃肉身，去参悟第七重境界。

天帝若得知为师神游宇外，必定会铲除剑神宗，你二师弟、陆吾奋迅都难以幸免。

所以……”

鸿霄真人道：“你的来历，并非胎生、卵生、息生，而是以真武御神仙法所造的躯壳，待为师这幅皮囊彻底朽坏，神游天外之时，你便是鸿霄真人在人世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