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张爱玲的“粉红色”的记忆
作者:8862008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207

1928年,那是一个动乱的年代......

那一年,奉系张作霖在军阀混乱中作战失利,从北京撤回东北途中,于皇姑屯车站被日本关东军预先埋设的炸弹炸死;张学良“东北易帜”,以示由国民党政府统一中国......

那一年,女画家张玉良旅法归来,在上海举办个人画展,引起轰动......

那一年,上海的大光明戏院由美商投资建成,首映美国影片《笑声鸳影》......

那一年,北京文化中心的地位在经济和战乱的影响下渐渐式微,大批文化名人从北京来到上海,文学巨匠鲁迅亦偕同妻子许广平在虹口安下家来......

那一年,政府公布上海的总人口为2717000人,其中华侨人数47000人,上海位居世界第六大都市。叶^子#悠悠 ..(本章由言情小说网WWw.Yqxsw.Cn首發)各界名人、富人蜂拥之至进入上海......

那一年,张爱玲还不叫张爱玲,叫小瑛子,她的家庭在天津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在姨奶奶进入张家以后,见惯了风月场上的姨奶奶终究不能忍受还要照顾两个年幼孩子的现实;不能尽受着遗少的怪癖;不能忍受着沉闷的规矩;不能发扬封建的礼仪。姨太太任性惯了的脾气哪能经受这样一种折磨。终于不耐烦起来,经常发脾气动手打骂佣人,谩骂家人,(这使姨太太不久被赶出大宅门而埋下的祸根)在越来越不如意的环境里,脾气越来越暴躁,越来越不能控制,越来越肆无忌惮......终于有一天姨太太在自己的发作中,顺手捞起钢精痰盂朝小瑛子的父亲张廷重的头上砸过去,顿时血流如注。就这一行为以及长期的专横跋扈,当即就被张家的族长赶出家门。这都是姨奶奶长期的所作所为后,这里家族的长老发话,不得不使得姨奶奶在一个晴朗的早晨,自己雇佣了两辆塌车,装满了自己的物品,并带走了张家的一些银器家什,气急败坏地被赶走了......

佣人们喜出望外,佣人们交头接耳,佣人们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地说:“这下可好了。^^叶子*悠悠_首发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Www.yqxsw.cn轉載”

姨奶奶的故事就这么结束了,小瑛子亲眼见到这么一个故事的结束......

姨奶奶被逼着走路没有多久,张廷重也被逼着走路了......

张廷重在天津的工作是堂兄张志潭的推荐并在他的管辖之下工作,(张志潭曾任北洋政府交通部总长)这里是津浦铁路局,张廷重在这里是个英文秘书的职位,这是个闲职。张廷重不用去上班就可以领薪水,他上不上班全凭兴趣,他不去上班便也罢了,还吸鸦片、、与姨太太打架,弄得在外声名狼藉,严重地影响着伯父张志潭的官誉。1927年1月,张志潭被免去交通部长的职位,张廷重失去了靠山,只好离职。张廷重失去了这个小小的官差,觉得颜面失尽,又被族长赶走姨太太......经历了几多磨难的父亲,已是心力憔悴,张廷重在死亡的边缘上挣扎着。他本是大家庭的宠儿,除游手好闲外,也颇能解文析字,并情感敏感到暴戾。年轻貌美的妻子肯于舍弃丈夫与一双幼小的儿女,即使他尚有书香子弟的知书达礼而姑且容之,但是他在痛苦孤独中却越加化解不开。有时,他便独自坐在阳台上,头上搭着一块湿毛巾,两目直视,眼光无神,喃喃自语,父亲说的话是给风听的,给雨听的,和给看不见的人儿听的,这让小瑛子看了十分恐怖。张廷重在天津再也呆不下去了......

父亲在这样的情形下,决定痛改前非,他写信给妻子请求妻子回国,说姨太太已经赶走,并答应自己戒除鸦片,请黄逸梵回来。(本章由言情小說网WwW.yqxsw.Cn首發)为了摆脱以前不愉快的阴影,张廷重决定再搬回上海。这一年,小瑛子8岁,弟弟小魁7岁。

这时候的黄素琼在国外已经改名叫黄逸梵,母亲黄逸梵与姑姑张茂渊在英法几年,在国外的学习对于两个年轻的女人——一个少奶奶,一个还没有出阁的大小姐,手里有钱,国内有家,没有求生的压力,她们怎么可能定下心来苦读学位呢?所谓游学,当然是以游为主。她们学习音乐、绘画、大概还学了其他,譬如戏剧。不过这种学习只是随堂听听课,偶尔做做练习,并没有系统地读完一个学位。现在,她们决定回家了,几年的时间足以令她淡忘了那些不愉快的往事,对家的渴望、对儿女的牵挂重新主宰了这个女人的思考,丈夫的承诺又推了她一把,于是,她踏上了回国的路。

1928年这一年,张廷重带着一家人坐船回到上海,等着妻子和妹妹回来。在天津住了六年的小瑛子成了一个外乡人,她出身的上海对她来说成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次回到上海,回到这个花花世界,让小瑛子兴奋不已。小瑛子很高兴地坐船经过黑水洋、绿水洋,仿佛的确是黑的漆黑,绿的碧绿,虽然这个早慧的孩子从来没有在书里看到过海的礼赞,在这里看到了真实翻涌的大海也有一种由衷的开心,于是睡在船舱里读着早已读过多次的《西游记》,发现《西游记》里原来只有高山与红沙的尘沙,没有水。这次从天津去上海的过程虽然只有一天的时间,但对于此时已渐省事的小瑛子来说,是一次美好的旅行。因为前方,是她有限的阅历所知道的民国岁月中的十里洋场,东方的巴黎,中国最洋气的地方。小瑛子站在船舷旁,久久凝望着大海.....

到了上海,小瑛子一家他们坐在马车上,小瑛子便在车水马龙的大上海马路上找到了孩子式的骄傲,而且是侉气儿快乐的。她坐在马车上,着一身“粉红色”的洋纱衫裤,胸上系着的“粉红色”的蝴蝶飞着,头上扎着的两只“粉红色”的蝴蝶结也迎着略带潮气的微风欢快地舞着,也似它的主人那般被大上海迷住了,一切都是“粉红色”的。小瑛子压抑住对大上海的好奇与喜欢,静静地期待着......马车穿过苏州桥,拐进苏州河边不远的弄堂里。这时候,妈妈和姑姑尚未回国,他们暂时住在武定路一条里弄里的一所石库门房子里,红细板壁,这就是祖父给他们留下的遗产之一,虽无法和天津的花园洋房相比,对于小瑛子,却是一种飘逸的“粉红色”的快乐。有一天,女佣告诉她:“母亲就要回来了。”

母亲就要从英国回来了,小瑛子是多么地兴奋啊!小瑛子一听到这个消息,轻易不喜形于色的她也雀跃而起。母亲,在她年幼的记忆里,不光是代表着一个美丽温和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的人,还代表着一种生活方式。甚至,她觉得,由于母亲的回来,她身边的这些繁华的上海梦,便都可能成为具体而可触摸的。

那一天,是母亲和姑姑回来的日子,小瑛子特别把自己认真打扮了一下,她对颜色尚无选择,但是极喜触及亮丽的色彩,她执意要穿她那件最中意的,那件俏俏皮皮的小红袄,肥肥的裤子,很像在天津大宅子内进进出出的着戏装的女子。小瑛子巴巴地望着门口,只觉得眼前一亮,一个清丽、高雅、充满着异国情调的年轻女人站到了她的面前。她穿着宝蓝色锦缎旗袍,外罩着奶色网衫,一派娴静与高雅,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尊贵,让小瑛子只是呆呆的看着,喜欢着,竟忘了前去迎认,这就是她去英国几年的母亲。

母亲的第一句话却是:“怎么给她穿这样小的衣服?”说完也不去亲热小瑛子,而是拽拽她的小红袄,似乎面有恼意,牵着小瑛子便走进了简陋的房屋。小瑛略有点失望,但很快又被母亲归来的巨大欢喜冲淡了,她简直有些得意了,她的母亲是这样一个有气质而高贵的人,她是多么漂亮。

黄逸梵回来了,张廷重搬走了——搬去了医院戒毒——父亲痛改前非被送进医院。不久妈妈也给小瑛子做了许多新衣。他们也从石库门房子又搬到一所花园洋房里,(这也是奶奶的嫁奁)家里有狗,有花,有童话书,家里徒然添了许多蕴籍华美的新朋友。家里突然宽阔起来,明亮起来,也热闹起来,多了许多优雅雍容的客人,多了许多诸如钢琴、油画这些新的摆设,多了许多歌声与笑声。当黄逸梵和一位胖阿姨并肩在钢琴上模仿一出电影里的恋爱表演时,小瑛子笑得打跌,在狼皮褥子上滚来滚去,她是真心快乐,好像从记事以来,这是真正的快乐。因此很多年后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时母亲35岁,穿着从欧洲带回来的洋服,看起来多么美丽啊!姐弟俩一起看着母亲唱歌、弹琴,姐姐偶尔侧过头来看看弟弟小魁,俏皮地笑一笑,眨眨眼睛,意思似乎是说:“你看多好!妈妈回来了!”

家里的一切都是美的巅峰,蓝椅套配着旧的玫瑰红地毯,其实是不甚和谐的,然而小瑛子由衷的喜欢,连带着也喜欢英国,因为“英格兰”三个字代表着母亲的来处,并使她联想起蓝天下的小红房子。虽然母亲一再告诉她英国是常常下雨的,然而她没法矫正那固执的印象,坚信英格兰暖丽如春。

这一段生活是张爱玲童年生活中最为和美、最为安宁、颜色最为丰富、声音最为热闹、心情最为畅快的一段,一切都到了最为美和快乐的极致......

</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