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黑雾,让他有些辨不清方向。
这不会仅仅是山里的夜色。
今夜到好象是无一点光亮的漆黑,黑云遮月,只有一点星光,攸忽不见了。
这种黑夜色,会生出些无端的恐惧。
房内的烛光摇晃不定,让四周显得更加幽暗。
有兵勇在屋外走动,脚步声,刀鞘与铠甲磕碰出的细小声响,马的响鼻声,都有让他觉得在这些之外,还有其它的声音,却分辨不出来。
保元凤只是隐隐地觉得,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这只是一种模糊不定的感觉,等你醒来,却已经发生了。
——有人劫牢。
水牢在山寨石垒的城堡下面,有石阶向下,两壁浸透着夹着难闻气味的潮湿,阴晦、冰凉,令人窒息,暗中有什么虫在爬,动出一种让人难忍的响动,头脑一阵阵地有些晕眩。
跟着就是很多人,脚步声打破了这里的沉闷。
石阶一直下去,似在通向地狱。
兵勇们,每隔几步,举着火把,站了一个,可保元凤仍觉得阴森可怖。
他忽地觉得自己很可悲,因为这种情况,对他来讲,只是因为要为自己找一个归宿似的,才会出现。
然而,前面发生了什么——
是一个人,却是看不见。而是感觉到的。
那人手中握着剑,有雪亮的刃,发出的寒光,同样是有感觉中的尖锐。
“谁?”是前面举着火把的兵勇在问。
但是,没有人,或是没有看见人,剑却已到,“有人——”话音未落,其颈已断,火把落地而熄灭,又是一片漆黑。
好几个兵勇举着火把冲了上前,却是一阵响动后,归于沉寂。
保元凤身边的随从,要冲上前,却被他伸手拦住——
他们再上去,等于送死。
火把在他身后,而前面仍是一片漆黑。
这无疑是一种对他的勇气的挑战,而这种感觉,他到是似乎已经遗忘了的。
背后是兵勇们的眼睛,充满了恐惧,而前面的一团漆黑中,分明也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
不过,他心中掠过一丝安慰,劫牢的人,被他堵在这地下的通道了。
保元凤身后的兵勇越来越多,而前面却是不见有人,只有空洞的沉寂。
他捏紧了双枪,却感到有些力软。
要知道,这练武之人,其内功心法,全在于能凝聚精力于一,更在于要有一种自信的力量,保元凤却在此时有些失去了自信,这是有害的。
分明是那少年头人身上自尊而高贵,让他受到了影响,只是原先他没有意识到。
——一剑剌来,寒光如电。刹时打破了沉寂。
这剑道走出灵动,飘逸,让他有了陌生感。
他并未觉出自己的迟钝,只是有恍惚,因为这剑法太奇,他有些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但是,存在是本能的需要。
象是条件反射,他有些仓促地举枪相迎,双枪一抖,南宫二十八式“天风地火”中的“惊蛇出洞”,迅疾而出,架开那剑,却顺势而走,直抵对方面门。
却只是有些稍慢,因为刚才略有迟钝,那剑力强劲,撩拔不开,直指他的咽喉而来,而这保元凤也非等闲,他在这瞬间,也感受到了这突起一剑的致命,身子在跃起时躲闪开,只见剑锋一闪,那剑却是从肩头上穿过,带过一阵寒气冷风,划开了一条囗子,立时有血涌了出来。
——这一剑让他醒了过来。
对方的身影,从幽暗中渐渐显露,虽然只有一个大致,却分明是轻衫薄袂,飘飘渺渺。
难怪这剑竟如梦中飞影,青萍夜啸,似清风,又如夜云低压,沉寒至冰。
这又是一种闻所未闻的剑法。
是因为这剑舞来时的空灵,而难以把握心境,对方的,和自己的。
这种空无,很显然就是他所感觉到的那种凶险。
保元凤醒来,惊出一身冷汗,肩上的皮外伤不算什么,只是既看见了对手,却看不出她的剑法,仍让他不得不取了守势。
但对方是要夺路而走,容不得他这时稍作沉凝,那一剑既出,这边却同时手起掌落,如一堵墙样,压了过来。
这掌也奇,透出深厚的内功,更在一发后,同时变换出阴阳之气,忽炽忽寒,暗如江风惨淡,灼则如火攻心,让人闭息。
保无凤好只能在瞬时积了内力,去抵住这掌风,不料对方则掌到身到,人随影动,在他身边竟如一阵风,走出了奇特的步法,没有感觉时,就移动了她的身后。
一阵响动,他身后的随从倒了一片。
保元凤正待返身,又一个人影跳在面前,微时的火光中,他看见,正是那少年头人。
——双方各自同时出手,保元凤在瞬间即感到,这少年的臂上之力,既沉且猛,但他既无手中长剑,却并无更高的功法,功夫显然在其之下。
保元凤这双枪,撩、穿、点,攻势逼来,对方只能后退。
背后的清兵,却已被驱赶着,却是越围越多。
虽然那轻衫薄袂的女子武功极高,无奈在这狭窄之处施展不开,一时杀声震耳。
她只是这手中之剑挥杀得有些力乏。
血在飞溅,清兵前面的倒下,后面的又涌上来。
她杀不了这许多人。
一种似在催促的命运在缩紧它的网。
保元凤心中却有了另一种感觉,他并不太高兴,虽然他希望看到预料的结局。
这女子手中剑的美感,他并不愿意让它消失。
而这少年头人,毕竟只是个孩子。
那个女子,却见了这边的情况,出手照应着,这样一来,保元凤不得不回手应招,没想到,他们竟斗到了这水牢的外面。
但是,这毕竟是在寨子中,他们难以脱身。
这一切,让人觉得沉闷起来。
……
就在这时,一个惊骇情况,让在暗中拚杀、流血的人们,止住了呼吸——
一只巨鸟的阴影,从寨子的石墙上,移动过来。
众人似乎都被笼罩,一片昏黑。
那些还举起的火把,被一阵强劲的冷风吹灭。
鸟的巨翅,扇起了这阵风,发出隐隐的低啸,白翅一闪,铁爪伸出,有人来不及出声,就被抓破了咽喉。
它的利爪所到之处,犹如死神降临。
血肉横飞。
人们纷纷躲闪。
它的到来,让少年头人的眼神象是有了改变。
保元凤的枪头已触及到阿龙胸前,但也就差这一点,那巨鸟的阴影已逼近了他——
他看见那轻衫薄袂的女子,在这巨鸟双翅的阴影下,随风而舞,袅娜而飘逸。
剑光之下,天欲飞雪,报及之处,人头落地。
白的鸟,白的轻衫薄袂的女人,已成为一体。
血在流,却是无声如梦。
剑舞出的柔美,没有杀气,却缠绕着人的灵魂。
那种仿佛什么都没有的空灵之感,弥漫开来。
死神将临,有人却在忘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