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我不在

请记得我的爱

就在同一天空之下

遥远地灌溉】

许嘉木的舌头像是打了个结，“我……我问她为什么只做了我一天女朋友就跑了。”

“然后呢？”

许嘉木背靠着门坐下，用手捂住了眼睛，“她说，就是不喜欢了。还说和我在一起，她会觉得很自惭形秽。”

他得到了答案，应该是放下了心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人揉捏着一般的难受。

电话那边久久没有声音，良久才传来了一丝叹息。

许嘉木正想也随之叹一口气，却突然敏锐地发现了不对……那一声叹息……

许嘉木跳起来，“崔小满！是崔小满的声音！崔小满为什么会在电话边上！”

那边诡异地沉默了几秒，传来一个试探性的声音，“嗨……许哥？”

果然是崔小满！

许嘉木暴跳如雷，“傅、一、周！”

傅一周很冷静地说：“不怪他们，是我自己摁了免提。”

许嘉木很想一头磕在门上，他的少男心事，全部被人听光光了啊！

他咬牙切齿，“等我们再见之日，就是你们丧命之时！”

说罢恶狠狠地挂了电话。

他揉乱了自己的头发，躺在床上，先是回复了自己的外教和教练，说自己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明天就可以提前回去。

他在澳洲外训一个多月，也不过这两日的假。

程夏衔找到了，她立在他面前，在墨尔本二月的夜风里，不再是那一副黑乎乎的样子。他发现他能回忆起刚才短短的会面时，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节。

她摘掉了黑框眼镜，杏子般的眼睛圆而大，眼睫轻眨之间，流露出不自觉的明艳情致。她瘦了很多，黑发如瀑，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就像是夜风里递送幽香的一株白荷。

她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慢悠悠地走来的时候，他忘了自己本来想说的话，想做的事，伸手就把她拉了过来。

程夏衔没站稳，扑进他怀里。

那一刻他都听见自己的心里扑通扑通地在跳。

她在耳后抹了香水，那香味丝丝缕缕地钻入他的鼻腔，他不知道是什么香水，只能闻出柔和的木香后调，缠绵，妩媚。

他觉得自己在这次会面中的表现差劲极了，他本来想叫她看看，过了四年，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莽撞而毛躁的少年，他已经是一个能够面对媒体侃侃而谈，沉着地应对各式各样的突发状况的男人，他从那个迷茫不知道归路的大男孩，目光一点一点地变得坚定，走到了如今中国泳军领头人的位置。

他迫不及待地，想让她看见他这四年的变化。

只可惜这一切，在触到她的那一刻土崩瓦解。

她游刃有余，又从容不迫地应付着他的问题，把一切都云淡风轻地揭过，而他沮丧地发现，即便过了四年，他在她面前，依旧还是那个四年前的许嘉木。

而她虽然外表变得愈发美丽，内里却还是那个程夏衔，坚定、从容、冷淡的程夏衔。

一切好像都没变，一切却好像都变了。

*********

晚上睡觉的时候，程夏衔很罕见地梦见了大一的冬天。

那个时候，爸爸刚刚再婚，继母带了一个姐姐来，比她年龄稍长，比她生得甜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对着她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

程夏衔看了一眼自己，黑色的羽绒服，黑色的裤子，黑色的鞋，黑色的眼镜框，像一个平凡而普通的灰姑娘。而她名叫沈凉音的继姐面容娇艳，化着精致的妆容，即便是在寒冬，大衣内也穿着轻薄的蕾丝连衣裙。

继母是不太好相与的人，对着好脾气的爸爸颐指气使。她有时候看着爸爸被指挥得团团转的样子，心底不由得冷笑，用自己的钱和公司去屈就一个野心勃勃的女王，这就是他想要的婚姻么？

爸爸经常出差，家里就只有继母和继姐，这次出门之前，爸爸问她和继姐，需不需要什么礼物。

他对自己和继姐，一向一视同仁。

她那个时候，想到了灰姑娘的故事。

灰姑娘说：“亲爱的爸爸，就把你回家路上碰着你帽子的第一根树枝折给我吧。”

童话里，会有一棵榛子树的树枝，挂落了灰姑娘爸爸的帽子，他折下这一枝树枝交给了灰姑娘，而灰姑娘将这树枝种在了母亲的坟头，她每天都要到坟边哭三次，每次伤心地哭泣时，泪水就会不断地滴落在树枝上，浇灌着它，使树枝很快长成了一棵漂亮的大树。树上的鸟儿成了她的好朋友，每当她需要什么的时候，便会为她带来。

程夏衔看了一眼身边得知了爸爸要出国，一脸兴奋地要爸爸带香水和口红的沈凉音，“爸爸，要tf唇釉03哦，还有迪奥740，还有还有……”

她只是摇了摇头，“爸，早点回来，要买东西的话，我可以去专柜或者代购，你嗓子不好，我之前做的花茶都喝完了，这次我又做了一点，你带一点去。”

舅舅是中学老师，平时上课比较费嗓子，她就从舅妈那里打听来了治疗咽喉肿痛和声音沙哑的配方，用罗汉果、金银花、玉蝴蝶、三七花一类的中草药做了花茶，一小包一小包地包好，装在了袋子里。每一包都很小，出门的时候可以随身携带。

被沈凉音闹得一头雾水的爸爸转过头来，看见她递过来的小袋子，露出了欣慰的笑。

一边还在说话的沈凉音声音突然断了，程夏衔回过头去，看见继母不善的眼神。

程夏衔冷冷地勾了勾嘴角。

她才不做灰姑娘。

久而久之，就不想再回去了。

那里已经不只是她和爸爸的家了。

她不想回家过年，舅舅就给她找了一个好去处。舅舅是中学的老师，他所在的学校一直同省队结对，每个月都会去帮省队的小队员们补习文化课。

“然后呢……诶，这边有个游泳运动员，脾气不太好，老师给他补课他也不听，然后队里领导就寻思着给他找一个年纪差不多的，补补英语，这样沟通起来没有问题，他的抵触心理也不会这么明显。”舅舅笑眯眯的，“我知道你英语一直很好，高中出国去交流都没问题。你别看只是去补补课，报酬也很丰厚的，而且这样一来，舅舅舅妈也放心，你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