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晏晏听见这边的话，随即就瞪大了眼睛望向傅一周，傅一周刚想摆手解释还没有，但是又觉得开口解释实在是非常怪异，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走过去。
夏栀子的戏还没演完，笑嘻嘻地对走过来的傅一周说，“听见没，本宫有喜了。”
傅一周已经很习惯她出人意料的话了，平静地接道，“那娘娘好好保重身体。”
夏栀子笑得差点翻到座位下面去。
何晏晏看了一眼夏栀子，想起刚才的苏马莉，又说，“那个苏马莉你们还是要小心一点，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联系我。”
傅一周本来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瞬间淡去，“有些人既然声称患有精神疾病，那么就应该一辈子都待在精神病院里，不要出来了。”
他的语气冷下来，本来还在嬉笑的夏栀子也察觉到了，抱住他的腰，“傅一周，你不会要动用什么黑暗手段吧。”
“我一个小小的运动员，我能做什么。”傅一周背对着她蹲下来，示意她上来，“这些事情，交给能做的人去做。”
他背对着夏栀子，夏栀子当然看不见他的表情。
但是何晏晏却捕捉到了傅一周清淡笑意里的那一点冷漠。
突然有一点恍然大悟，原来傅一周喜欢上一个人，是这样的。
有时候爱情里面，比的不是先来后到，也不是谁优谁劣，而是谁，能用自己的心意，去填补另一个人缺的那一角。
他和夏栀子，大概就是彼此互相缺的那一角。
他愿意为她追逐光明，也愿意为她沾染上黑暗。
何晏晏想，大概自己也该死心了吧。
夏栀子爬上傅一周的背，她后来才想起来，是从这一天开始，她再也没有见过苏马莉。
用双手托着她的这个年轻男人，正在尽自己所有的能力保护她。
第二天，傅一周也来找她。直到看到她笑眯眯地对他挥了挥手，他才觉得浮荡了一整日的心这安定下来，嘴角不自觉地溢出一丝笑来。
其实对苏马莉动那些手脚，也不是他的本愿，但是他不得不这样做，为了夏栀子能永远这样笑。
他们沿着学校一路慢慢散步，周五的晚上，学校里的人并不多，长长的一条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道路两侧开得繁盛的夹竹桃和西府海棠，花朵都是娇艳的粉色，累累簇簇，清淡的香气里面透着暮春的缠绵。
这时候日色渐暮，四周渐渐暗下来，日落处的天空从暗淡的蓝色一直过度成浓酽的橘色和微微的粉色，像是随意晕染开的水粉颜色，看着温暖又宁静。
傅一周一路走着，比平时好像更加沉默寡言，只是握着夏栀子的手比平时更紧了些。
夏栀子从轮椅上仰起头看他，“今天被教练骂得很惨么？脸色这么难看？”
傅一周的脸色在暗淡下来的暮色里看不分明，他沉默了半晌，声音似是有些累，“是啊。”
夏栀子说，“换成是我我也生气。”
傅一周点了点头，“我知道，是我的问题。”
夏栀子很做作地翘着兰花指去捂他的嘴，“人家不许你这么说！”
傅一周被戏精夏栀子逗笑，她好像总是有能力把这样无奈而沉重的局面变得轻松起来。
他握住她捂在他嘴上的手，轻轻吻了一下，“戏精。”
他想永远都这样牢牢地抓着她。
夏栀子突然拉住他的衣角，“傅一周，人跟树是一样的，越是向往高处的阳光，它的根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
傅一周的眼里划过流光。
“你怎么知道？”
夏栀子抬起头看他，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着宁静的光，不像星星那么璀璨，更像是温柔浮动的波光，伸手点了点他胸口，又点了点自己的胸口，食指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小小的波浪线，“我心里的小盒子有感觉啊。”
他的心突然好像被什么击中了。
那么精准，那么契合，那么突然……
这种感觉真是神奇，明明是两个完全独立的个体，但是却能体察出另一个人的心里那么细微的变化和波动。
这种感觉比起肉体上的欢愉，更像是灵魂之间不经意的触碰。
他好像终于明白，上帝为什么会让他们去寻找那一半苹果。
他的那一半苹果，此刻就在这里，在杭州的夜色里，在他的怀里，正在偷偷地摸他的腹肌。
夏栀子带他去学校湖边的木制长椅上坐着，夜色里也没有人认出他们，夏栀子伸长了腿，舒服地靠在他怀里，头顶的柳条被暮春温暖的风吹拂着，枝叶漫卷着发出轻轻的窸窣声，近处的湖水泛着淡淡的波澜，吹面而来的杨柳风里带着润泽的水汽，丝丝缕缕地钻进鼻子里，温和宁静。
夏栀子靠在他的怀里，看着柳梢的那弯月亮，“傅一周，你什么时候走？”
“暂时还不走。”他闻见她身上的若有若无的香气，凑近闻了闻，“这是什么味道，桂花开了么？”
“桂花？”夏栀子莫名其妙，春末夏初，哪里来的桂花？恍然想起来，拍了拍脑袋，“我拿了桂花糕，你吃么？”
傅一周一贯不爱吃甜的，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小口，只觉得扑面而来都是浓郁甜馥的桂花气息。
他不忘问一句，“这是哪里来的？”
“放心啦，这个是太后娘娘给我带的，她还问你能不能吃来着，让我给你也带一盒。”
“你就给我留了这么一点？”
傅一周看着手心里躺着的那半块桂花糕，揉了揉她的头发，“馋不馋，连阿姨带给我的都偷吃。”
“我不是……我没有……别他妈瞎说……”她否认三连，又轻轻说，“等你走了，我就把它们通通吃光！”
“盼着我走啊。”傅一周捏住她的鼻子。
夏栀子的嘴正一鼓一鼓地嚼桂花糕，“你不是要去北京集训吗？还有你的肩伤，不是还要康复吗？而且雷教练和谢穆，应该也盼着你赶紧走吧，巴不得你现在离我这个红颜祸水远一点。”
她翘了个兰花指比在自己脸边，一副红颜祸水的骄傲神情。
“我暂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