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缘定劫生 1
作者:我吼兴奋啊      更新:2020-03-31 13:03      字数:4036

秦岭派后山,名为“三清池”的冰湖湖畔,三道人影盘腿打坐,每人相隔的距离,均有数百步,声传难闻。此刻三人闭目默读,嘴里所出字句,却一模一样,连说话快慢,也完全相同。

偏东一少年,身穿蓝衫,生得神清骨秀,俊美非凡;偏西一少女,一身青衣,容貌幼小,清纯秀美,竹棒横搁于膝头;北面一男子,年岁稍长,却是披着皮袄,裹得严严实实,英俊的脸上,落着几条浅痕。

不远处的山头,五人眺望冰湖,神色或郑重,或高兴,或惊讶,或担忧。其中一名白衣飘飘,面覆蒙纱的女子,靠在身旁的美男子怀里,赞许道:“了不起!他们练得真快。”

那美男子笑道:“不快不行,还剩几天,就和大魔头交手了。”那蒙纱女子道:“恒哥,你真要去么?若出意外,那可怎么是好?”那美男子掀起她面纱,轻捏她玉颊,笑道:“再说不吉利的话,晚上叫你好看。”

两人说笑调情,附近的人暗皱眉头,都离远了些。一个粗犷大汉怀抱双臂,一边注视湖畔,一边点头道:“唔,天山迷幻术,果然大有门道!月娃,你怎么也会这些秘术?”

站在他右边的美貌少女,手握一本小册,闻言道:“是我一个好朋友教的。”那大汉笑道:“你还会自己交朋友?那可真了不得啦......”还没说完,后腰吃了一记重拳,连忙让开。

五人之内,最后一名女子,身上红裙夺目,腰间宝剑生光,长发如瀑,姿容绝色。唯她一言不发,目光久久停在那青衣少女的面庞上,胸中叹息不已,默想:“莫姑娘,你真坚强,坚强得令人佩服。”

湖畔三人,自是许清浊、莫忘竹、舒云天;山头五人,却是花如何、云刚、风倦月、马恒之和沈素衣。花如何邀约周天教主之事,遍传武林,拳神、刀魁闻讯,心照不宣,分别赶来秦岭。

拳神、刀魁、剑仙各擅绝学,无敌于世,奈何周天教主已是非人之魔,不得不联手抗衡。甚至三人联手,似也没有胜算,还得加上新晋的枪王、竹女,或可一战。

许清浊屡经奇遇,饱受磨炼,无论境界身手,非同小可。莫忘竹武功繁多,内力更超余者,最近还得卓香茗指点,服用了太岁丹。湘漓宫的太岁丹,向为灵气载物,最能调和真元,她对自身真气的掌控,远胜于昔。

光论武艺高强,两人尚能与其余三位并列,只是习武以来,一路高歌猛进,修为还未巩固,实战略乏稳定。平常这一缺陷无伤大雅,可与周天教主交战,凡一丁点失误,便乃灭顶之灾。

五人没想出好对策,风倦月却突发奇想,指出二人之短,恰为凤雏之长,若能以“天山同心大阵”,联结凤雏和二人心灵,在战斗时,便能及时提醒,避免二人失手。

她一席话,令拳神、刀魁拍案叫绝。马恒之叫了情人来,请她传授天山派迷幻术。自从向子莺被擒,沈素衣大受冷落,一听请求,心想教功为由,跟着几大高手,岂非时刻伴随情郎?忙不迭答允了。

只是要教人短期练成,沈素衣也没底气。幸得风倦月对催眠极感兴趣,太监沈荫还赠了她迷幻术精要,日久研读,也算半个行家了。二女数番合计,加上沈荫多年新悟,渐渐有了把握。

沈荫外号“百蜃刀”,武功与“千幻刀”沈一魂不分轩轾,沈素衣与刀魁相识前,原倾心于他。听说他成为太监,心里不免惭愧,嗟叹自责,却也暗下发誓,要借沈荫心血,帮三人练好“同心术”。

天山派弟子欲习此术,常在天池边修行,以合“心如止水”。秦岭派冰湖错落,与天池仿佛,极适练功。只不过,太白山号称“六月以外,大雪封山”,眼下虽为六月,仍寒冷无比,凤雏须忍耐酷寒。

当然,比起莫忘竹的痛苦,凤雏所受的,又不算什么了。武林大会后,莫长青已得花家提亲,只待魔头一除,就能嫁给心上人。岂料剑仙凤雏,又从亲兄妹变回爱侣,自己的如意郎君,转瞬被替他提亲的人抢走。

莫忘竹本就清楚,舒云天倾心于自己,全因无法与花如何相恋。二人既无亲缘阻扰,自己何堪介入?心碎梦醒,无力可抗。绝望之下,把自己锁屋子里,一连数日都不见人。

等她哭够了,调整好了情绪,迈出房门。等待她的,却是众人的请求:盼她修行“同心术”,与舒云天心意相连,弥补实战不足。心不仅碎了,还得把破碎的心,暴露给意中人看,这是何等残忍?

但为了大局,为了武林,为了家乡,她不能不答应,于是默默颔首,转身随沈素衣而去。花如何瞧着她哭肿的眼睛,憔悴的容颜,心疼到了极点,不知该怎样帮她。

历经半月,三人终于练成天山派“同心术”,所见所闻,所知所想,紧密相连。可在舒云天感知里,莫忘竹的心绪,好比三清池的湖水,平静的可怕,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弹指间,便到了七月初一。秦岭派严阵以待,迎候周天教主驾临,场面看似隆重,暗藏杀机。同盟之中,许多好手汇聚一堂。姬龙峰、卢象升等人,紧密把守向子莺,以防人质被劫。

五大高手,连同舒云天,端坐厅间,静静养神。直至正午,也未有动静发生。其余众人均想:“莫非邪教教主竟要失约?”念头未落,一道撼天震地的啸声,响彻群殿群厅。

六人一齐睁眼,离座迈出门槛,舒云天听声辩位,道:“此人在拔仙台顶。”拔仙台又称“拜仙台”,是太白山第一高峰,昔日少林、武当、秦岭三派交流武学,便在此峰之巅相聚。

一声才息,又是一声响起,震耳欲聋,功力低者,无不心肝发颤。云刚眯起眼睛,盯向远方高峰,笑道:“这魔头挑衅咱们呢!如不赴约,岂不叫他小觑了?”运气于胸,仰天长啸,两般啸声交叠,天上云朵,似为之散开。

五人均知敌人作啸,意在约战,云刚既已回应,便该前往拔仙台,不然得落下怯战之名。许清浊迟疑道:“向天啸诡计多端,反客为主,让咱们找他。拔仙台上,莫非布下了陷阱?”

花如何摇头道:“此乃秦岭派地盘,云天派人日夜巡逻,他岂能轻易做手脚?我猜他和周天教主,并不在一处。周天教主引咱们往拔仙台,他则率人攻打这里,夺回女儿。”

向天啸父子的武功,算是顶尖的了。尤其向子玄,身载“七苦之毒”,若是魔性尽发,除了五大高手,剩下的人恐怕没谁敌得过他。向天啸这一着,无疑逼迫他们,得留下一个“看家”。

花如何深知对付周天教主,六人缺一不可,当然不会中计。不仅如此,去别处应战,还须多派一人,护住凤雏,不禁稍感为难。舒云天忽道:“龙峰,你代我指挥本门弟子,提防向天啸偷袭。”

姬龙峰道:“龙峰遵命,请掌门放心!”舒云天又道:“风姑娘,你与咱们同去。”风倦月一怔,然后点头道:“好!”花如何眼神一亮,暗道:“不错,风姑娘正是不二人选。”

此役险恶之极,倘若意志不够,哪怕远远旁观,也要心神失守,行动不得,谈何在惊涛骇浪之中,保护凤雏不受余波干扰?风倦月武艺与姬龙峰相当,可论本心之坚,实不让五大高手,足以担当此任。

远处啸声再次传来,似是等得不耐。花如何道:“该走了!”托住舒云天左臂,头也不回道:“凡我同盟中人,一切听从姬少侠调派。”众人领命声中,两人轻如纸鸢,飘然远去。

云刚捏了捏拳头,马恒之握住刀鞘,脚步一动,眨眼已在半里外,与剑仙凤雏并肩,赶往拔仙台。许清浊背起荡寇枪,与风倦月对视一眼,拉起手来,相携追去。莫忘竹低着头,独自在后,跟随六人而前。

七人轻功超群,山路崎岖,如履平地,不到盏茶工夫,来到一处屋脊般的山岭,称为跑马梁。山梁东头,一峰高耸,便是拔仙台了。仰望而去,一座小庙宛似凌空,划破蓝天,将与艳阳相连。

数纵数落,已至那庙宇前,穿门而望,庙后一段刀斧削过般的斜坡,长约二百余步,通往台顶,有道高大的人影,立在其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花如何松开舒云天,道:“风姑娘,麻烦你了。”

风倦月嗯了一声,水汪汪的眼睛,盯向许清浊,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金羽甲’穿上没有?”许清浊闻言一笑,拉了拉衣襟,露出半截金羽甲,道:“你唠叨了一夜,我岂敢不穿?”

此宝虽是毒灵子“借”给他的,一直未讨回去。风倦月知他不如莫忘竹,有绝世气功护身,怕他有失,便不厌其烦劝他将套上金羽甲。许清浊既已照办,风倦月稍感放心,低声道:“你千万小心。”

许清浊颔首道:“恩公就交给你了!”见其他四人已离庙,倒拿长枪,追着同伴,冲上坡去。舒云天闭了双目,在老君像前的蒲团坐下,沉心入定。风倦月立于其畔,贴身卫护。

天山同心术,便是在数人之间,建立起心灵感应,五感六识几乎相融。舒云天不必去看,亦能亲临战斗,只是不能隔得太远。他闭上眼睛,亦有益处,不以己视野,影响许莫两人。

五大高手踏上拔仙台,见山台略倾,却平坦开阔。悬崖万仞,深涧千丈,崖壁奇石凸出,好比刀枪剑戟,犬牙交错。一人孤立崖边,身高超过一丈,背对坡道,青袍随风振抖。

他躯体巨大,袍子比起常人所穿,也整整宽大一倍。日辉打在他露出的后颈间,反射出刺目的光芒。琉璃之身,晶莹剔透,虽现一角,明炫闪耀。台上仅他一人,没有向家父子身影。

五人早有感知,并不惊讶,倏然散开,站成偌大一个半圆,隐将他包在其内。花如何手按剑柄,朗声道:“教主光临秦岭,有失远迎,望请海涵!”双方虽为死敌,有邀在前,仍得说两句场面话。

周天教主置若罔闻,面朝悬崖,似乎陶醉美景。可他的脑袋上,箍着那副无孔无洞的青色面具,就算风光壮丽,他又哪里看得见?花如何未听回答,脸色一变,缺月剑出鞘,当胸斜持。

许清浊一摆“三才式”,放倒荡寇枪,紧盯住强敌;马恒之反握风流刀,足下不丁不八,看似随意,架势毫无破绽。莫忘竹微抬竹棒,云刚双拳并举,两人真气雄浑,稍稍外放,汗水蒸腾,身周轻雾萦绕。

大战一触即发,周天教主仍一动不动。六人陷入僵持,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沉重的压力。换一个人,处于这等境地,意志不足,坚持不了数息,就得心慌发虚,倒头晕死过去。

马恒之无惧威压,生平却最烦束缚,第一个忍耐不住,笑道:“魔头,你别装模作样啦!”一声长笑,打破僵持,连人带刀,腾起两丈多高,矫若飞鹰,扑向周天教主。刀意绽放,霞光万道,笼罩对方头顶。

哪知他尚未落足,突然又飞了起来,好像皮球撞地,弹向远处。只是他撞上的,不是实物,而是无形的气钟。便听他大叫:“哇啊啊啊啊......”叫声渐小,在半空划过一道弯弧,坠下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