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丹教总坛 4
作者:我吼兴奋啊      更新:2020-03-31 13:02      字数:3975

许清浊整理思绪,暗想:“丹教大闹内乱,对我正道人士而言,却是大好事,就怕任何一边赢得太顺利。我混入其中,最好是推波助澜,平衡双方,使他们斗得两败俱伤。”

又想到毒灵子为丹教所擒,毒门也会掺一脚进来,等到三拨人马都元气大伤了,他花苑联合青竹林,正好将这群邪徒一网打尽,报了大仇。也不知是因为此事,还是因快要再遇毒灵子,他连着几夜都心神激动,没能睡着。

没两日,抵达河北境内,“无影鼠”纪浑轻功卓绝,来回跑了两趟,报告香罗刹,说并无毒门的援军露面。众人都认定毒灵子是擅自行动,恰被尉迟堂主等人捉住,毒门四使尚且蒙在鼓里。

香罗刹稍感放心,但一想起毒娘子夺去了马恒之,和情郎卿卿我我,竟连师妹失踪也没发现,不由又妒火中烧。她让纪浑传信,令尉迟堂主率人押送毒灵子启程,与自己等人在半路汇合,直接同往总坛。

众人往北不停,路线稍向东偏,次日走在官道上,一队人马从旁横穿而出,二十人不到,半数骑马,押着一辆马车。那马车后面的车板上,用黑布覆着,看轮廓似是一个大箱子。

当先四人下马,走到香罗刹、封铁面之前,躬身行礼。香罗刹笑道:“尉迟堂主、洪堂主、顾堂主、叶堂主,你们不必多礼,那小妮子人呢?便藏在那黑布底下么?”

尉迟堂主是个长胡子大汉,笑道:“禀香护法,听闻这小丫头养了一只毒隼,平常用黑布裹笼,以防其撞笼自残。咱们觉得这法子挺新鲜,于是也如法炮制,用在她自己身上。”

他哈哈一笑,一挥手,一个部下将黑布扯落,车板上露出一座精铁牢笼,一个少女坐在笼角,浑身遭缚,双眼蒙着黑带,口中塞着布团,看起来一点动生气也无。

许清浊在远处偷瞟,果见是毒灵子,暗想:“你也有今天!”虽是这话,可不知为何,胸中一点快意也无。再瞧几眼,莫名觉得她有些可怜,又想:“我和她有仇,可我要复仇,当是光明正大击败她,绝不会这般折辱一个女子。”

香罗刹娇笑不已,道:“尉迟堂主,没想到你这么风趣!有机会,小妹还要向你请教这些对付人的手段呢。”尉迟堂主喜道:“是,是,小人鞍前马后,随时侯命。”身边另外三个堂主,均露出羡慕之色。

许清浊看在眼里,大觉厌恶,心道:“哼,这邪教里的男人,被香罗刹迷了心窍么?还变着法子讨好她!他们自知香罗刹生性残忍,最爱虐待旁人,故意将毒灵子如此关押。”

香罗刹踱到牢车边,伸手按住毒灵子肩胛,使劲一捏。毒灵子痛醒了过来,呜呜呜地呻吟,苦于嘴中塞满了布团,说不出一个字。香罗刹笑道:“小妮子,听得出我是谁么?”

毒灵子忽地浑身一颤,虽然看不见她眼神,也读得到她脸上的惊惧。香罗刹笑道:“你师姊呢?你和她走散了么?”虽是发问,却不拔掉毒灵子口中的布,细细地盯着她的表情。

许清浊暗想:“这妖女也知毒灵子谎话连篇,与其听她胡诌,还不如禁言。”转念又想到:“她一向擅长阴谋诡计,怎有那么容易被抓?”风倦月见他注目毒灵子,低声道:“藏羚儿,咱俩去救了她出来么?”

许清浊一怔,半晌摇头道:“不,此女罪有应得,救她做什么?”风倦月多瞧了他几眼,默然不语,许清浊避开她目光,数度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说话。

香罗刹立在囚车边,调笑了几句,扔下一脸惊恐的毒灵子,回到坐乘的车厢中,掀帘嘱咐左右:“此女长于妖言惑众,谁也不准除去她的塞口布,与她交谈只言片语。”

她赞赏了尉迟堂主等人几句,命其跟从在旁,两路人马相汇,再度上路。尹坛主怕去了总坛后,毒灵子和假的毒疯子一照面,反倒破绽不小,于是派人将后者送回了附近的分坛。

毒灵子被关在小小的囚笼中,身子似是很虚弱,一日下来,六七个时辰都在昏迷中,醒来时不住呜咽。香罗刹防此女诈昏,企图逃走,亲自查看了几次。仅命几个监押者趁着她昏睡,喂她些清水,不予食物。

许清浊纵然恨毒灵子,对其惨状也不忍于心。但风倦月好几次问他,要不要救出毒灵子,他都摇头,暗想:“正邪不两立,若救此女逃走,不知又有多少正道人士会家破人亡。”风倦月瞧他神色倔强,也不再劝了。

许清浊怕自己动摇,索性不去望那囚车,只计划着跟入丹教的总坛后,该如何行事。他深知香罗刹机警,常伴左右迟早露馅,盼着早些到了丹教内部,即悄然与众人分开,自行搜寻敌营。

几日以来,许清浊已与香罗刹的亲随差不多,每逢歇脚,赶着去替众人张罗住处。暗中观察,发觉有好多个男坛主,经常在私下与香罗刹独聚,也不知在鼓捣什么,就连新来的尉迟堂主四人,也都一有空就黏着香罗刹。

许清浊心道:“毒娘子曾说,香罗刹最擅勾引教中男人,果然不差!”不由担忧自己扮作男宠,没准儿也得给这妖女唤进屋去,好在香罗刹并未叫他如此。

众人押送毒灵子,赶了数日行程,终于到达了冀州。许清浊从教众口中得知,丹教的总坛起初建在陶教主的故乡湖北,后来的教主为亲近皇室,则迁到了直隶,数十年以来,一直隐藏于冀州附近。

一行人来到冀州以北,此地有一处大洼,连接冀州、衡水多处,古来盛传为仙迹。嘉靖皇帝好道,地方官为使龙颜大悦,按照传说里的描述,临洼建了一座竹林寺,富丽精致,广有香火。

竹林寺名义上为寺庙,但因仙踪而盛,加之嘉靖年间扬道抑佛,供奉的都是三清、八仙一类。近两朝佛事渐兴,殿内则又搬进许多佛像,成了僧道共存之所,和尚、道士分院而居。

早在陶仲文权倾朝野之时,这寺庙就是他掌控的秘地,养着许多的能人异士。后代教主率教众迁往当地,正好将此寺扩建为总坛。许清浊听人讲,总坛亦是总堂,上坛下堂,表面上不过寺庙数院相围,地底下却另有偌大玄机。

这寺庙立于丘上,三面环水。殿前香客众多,既有一般百姓,磕头求愿,合掌低诵,也有富家老爷,被仆人簇拥着往殿内敬香。深院之中,则喧闹稍减,花草丛丛,矗立许多灵塔,乃是历代主持及门人的陵墓。

许清浊自然明白,所谓大隐于市,这里的香客对丹教来讲,乃是绝好的遮掩。众人避免与香客混杂,不取大道,绕到对岸,经水路入坛。渡头的舟子、船夫均为丹教的教徒,见护法一行前来,不动声色,备了数只大船,载众人渡水。

大船斩浪而行,在大洼中驶了半个时辰,来到一处依山的溶洞前。那洞口处设有船桩和踏板,似乎是个小湾,但并无舟船停在湾里。众人抵达小湾,刚下船,船夫即驾船而回,毫不停留。

许清浊暗想:“他们这么小心,是怕有外人窥知此地,多半要从小湾离开,还得飞鸽传信,令渡头派人来接。”望了望地形,更想:“香罗刹等人此行倘若失败,想出去都难了,可谓是背水一战。”

洞内很是潮湿,地面亦有积水,前面的人不断踏水,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许清浊一抬头,见洞顶高有十丈,无数石柱倒垂,形如枪戈齐指,狰狞可怖。联想当地的地势,登时明了,这天然溶洞正处于竹林寺所在山丘的下方。

众人跨过一架石头拱桥,另一边,好像是个颇为宽大的平台。台上矗立着许多小塔,排列各异,看数目足有三十余座,每塔后面都有一人,盘腿坐于蒲团上,有的身穿道袍,有的穿着僧衣,似乎闭目入定。

香罗刹击掌三下,众僧道方才睁目,为首一僧道:“原来是二位护法驾到。敢问护法此行回坛干嘛?是想谒见教主么?”香罗刹娇笑道:“各位高僧道长,你们替我丹教守门而已,我回总坛做什么,你们问了做什么?”

那僧人点头道:“是,二位护法能不能见教主,自有人说了算。”香罗刹冷笑一声,暗道:“这群看门狗胆大包天,居然也敢对我问这问那!多半全给姓向的收买了。”淡淡地道:“便请开门吧。”

那僧人道:“遵命。”三十多人一齐探出右手,抵向面前的小塔,似乎握住了什么。便见他们拧转手掌,陆续拧了五下,众人耳边听到咔嚓、咔嚓连响五声。传来一阵隆隆之音,有如推磨,圆台上露出一个开口。

许清浊瞧在眼里,心想:“丹教果然诡秘,塔上定有开门的机关,却是有的真,有的假。他们看似动作一致,其实略有不同,以免外人看出哪几塔的机关是真的,更逞论先后次序了。”

忽听身后有人低声交谈:“......你都记下了也徒劳,每次开门,所用的机关都不一样。”许清浊一怔,方知还是小看了丹教的诡秘,不由生出一丝担心,不知自己这次跟来,到底是凶是吉。

圆台上的开口斜通向下,阶梯分明,似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壁面立有火炬,尚算光亮,没有想象中那么阴森。众人依次踏入暗门,许清浊亲自走进,才知甬道宽阔。往后一瞧,连毒灵子的牢笼也能安然通过。

众人沿着阶梯走到底,变作一段直路,再走一刻,又转为向上而行。约莫一顿饭工夫,看到前方有个出口,踏阶走上去,左右一望,不止许清浊、风倦月,更有几个新任坛主也都出声惊呼。

原来,众人处在一个圆拱形的大洞中,比小湾处的溶洞大了数倍。洞顶有着大小不一,排布杂乱的天孔,外界的阳光从孔中射入,打在钟乳石、水潭、岩壁、苔藓上,映出的光彩各不相同,整个洞内因此五光十色,煞是好看。

一个坛主低声道:“褚大哥,这光景叫什么?”另一人道:“这是本教的‘烛龙天光’,玄妙异常,你瞧,诸色光芒都汇聚在主殿的顶头仙钵。”附近数人都听到了他的言语,忙顺着他所指看去。

只见北面倚着洞壁,立着一座辉煌富丽的宫殿,殿顶筑有一个斜倾的金钵,钵口向外。大洞里的彩光经数次反射,最终全都齐聚于钵内,整个钵面明亮异常,彩纹流波,好像数种颜料混在一起。

那姓褚的面含敬畏,解释道:“传闻我祖师教主有德,玉皇大帝赏赐天光于我教,每隔百年,钵内神光凝为仙露,缓缓淌下。凡人饮之,可以得道成仙,与天同寿。”

有一人闻言奇道:“褚大哥,可我丹教创教至今,也不到百年啊。”姓褚的男子道:“不错,因此这神迹只出现过一次,也只有一人获此福缘。”另一人脱口道:“周天教主?”姓褚的男子点了点头。

众人啧啧称奇,心想周天教主神通广大,原来是得到了苍天的恩赏,不禁钦服羡慕。许清浊暗想:“若非我已知周天教主神功的来历,怕也得给你骗了!毕竟是邪教,专编这些鬼话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