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入川寻仇 6
作者:我吼兴奋啊      更新:2020-03-31 13:00      字数:3985

那少年将军于一身枪术最是自负,闻言气往上冲,心道:“你若非要拿剑法和我硬拼,我念你有功,还能装装弱,输你一招半招。然而你却激我动枪,与人比枪,我可从不让人,宁死不输!”

他想到这里,冷笑道:“你这小姑娘似的家伙也会使枪?别笑掉我的大牙了!”许清浊见他有较量之意,心道:“我还怕你不成!”走到刘十胆扔下的长枪旁,俯身捡起,就要邀他出手,忽地一怔,呆在原地。

那少年将军笑道:“你怎么啦?不比了?”许清浊脸上一红,道:“你、你等我一炷香工夫,我立刻叫你服气。”那少年将军奇道:“你要干什么?”

许清浊“藏花”、“阴符”二劲未能融会贯通,须以独门心法更换使用,此刻说要比枪,体内流动的却是“藏花劲”,因此十分尴尬。虽说“藏花劲”不是不能配合枪术,可一来许清浊并未练到刚柔并进的境界,二来也不敢小觑那少年将军的枪术,还是得将气劲转换为“阴符劲”,才有足够的把握与之一战。

只是其中道理,外人不懂,许清浊不便解释,于是道:“我、我需要运一会儿内功,你等着我。”那少年将军啼笑皆非,摇头暗想:“这人也是古怪,才夸海口,马上就气弱露怯,寻借口避战......真不知他脑子里想的什么。”

许清浊叫道:“你别走啊!走了算你输!”不等对方回答,盘腿坐好,忙运“阴符藏花功”,将“藏花劲”纳入丹田,慢慢聚集起周身离散的“阴符劲”。

那少年将军心想:“只消我不走,你怕是坐到天黑也未肯休。”抬头望了望四周,见众人笑盈盈地聚在周围,转念一想,暗道:“他毕竟有恩于我石砫百姓,我何必令他难堪?他说走了便算作认输,可我就是走了,这么多父老乡亲,有谁不晓得我的本事?自然懂我是让他的,不会当我真输,也伤不了我马家威名。”

他想通这一点,朝周围百姓笑了笑,悄步走去。待要离开街边,忽见一名女将军在军民拥簇下含笑走近,不由大喜,凑上前叫道:“妈,你怎么来了?”

那女将军年过四十,相貌仍然姣好,美丽脱俗,更兼一身女子少有的英气。她穿的是大明军制的将服,外面却套着一副大红色的披风,披风的结打在胸前,仿佛佩戴了一朵娇艳绽放的红花。

那女将军笑道:“麟儿,听说有恶徒闹事,给你打发了?”那少年将军笑道:“当然了,莫非这点小事我都料理不了?我的武功早练到家了,哪还需要妈亲自出面?”

那女将军微笑不答,抬眼一望,奇道:“那少年是谁?坐在那儿是在疗伤?”那少年将军扑哧一笑,道:“是极,他疗的是没羞没臊的内伤。”那女将军道:“别胡说,若真是伤员,赶紧送去医治才行,你去帮他一把。”

那少年将军嘻嘻笑道:“若我去帮他,他怕一生一世都好不了了!”拉住了母亲的手,转身笑道:“妈,走吧。不用看了,我一走他准好。”那女将军有些无奈,随着他走去,笑道:“若我查出你今日干了什么坏事,等着挨打吧。”

那少年将军笑道:“怎么会,我......”忽听一人道:“好了!咦?人呢?你、你别走!快来同我比枪!”那少年将军一怔,心道:“他还真要比呀!”回首看去,果然是许清浊,手里更握着刘十胆的长枪。

那少年将军笑道:“别逞能了!我要回家了,你也快回去吧!”许清浊怒道:“今日若不见个高下!你休想回家!”那少年将军冲母亲笑了笑,目光似是询问。

那女将军瞧他满怀热切,不忍拂他兴致,笑道:“既有人叫阵,你便去应了罢!”一句话说完,低声补充道:“手下留情,不要为难人家。”那少年将军笑道:“儿子明白!”忽地转身,快步奔去,一枪往许清浊身前疾刺。

许清浊横枪一格,顶开他长枪,微笑道:“不必让我,只管使力就是。”那少年将军瞧他格挡的力道不小,使枪的架势亦颇有法度,不由微露讶色,点头道:“好!”举枪再打,这次用上了八分力气。

许清浊遇见同龄的枪术好手,即便未起冲突,也会技痒难耐,寻机会同他切磋一番。如今瞧那少年将军长枪攻来,又是兴奋,又是紧张,暗想:“我的枪术可不如剑法练得好,别一大意输在这人枪底。”

当下摒思绝虑,将一路“俞家枪法”抖落出来,两杆枪有如双龙,上下飞腾,互刺要害。那少年将军与他斗过几招,咦了一声,忽地招数一变,大开大阖,不失精妙,竟也是“俞家枪法”。

许清浊并不惊讶,笑道:“瞧瞧是你的俞家枪厉害,还是我的厉害!”他曾听花如何讲过,俞家枪自少林派失传棍术中演化而来,抗倭将军俞大猷不通武林门规,得授此绝技后,竟然广教将士用来练兵,后来又流传至江湖上,花开遍地。

因此武林中懂俞家枪的人着实不少,当然传得越远,枪法中的缺漏谬误也是越多。许清浊知道父亲是俞家亲传的弟子,自己所练的枪法必乃俞式正宗,而这少年将军世居川蜀,料想所学只不过是皮毛。

许清浊本来信心不足,待见对方也使俞家枪,登时没了担忧,一招一式,尽力挥洒,并不刻意应付,心想只消这少年将军不换套路,拿假劣武功与自己真功夫抗衡,迟早是要落败的。

可打了快一顿饭工夫,围观众人喝彩不绝,许清浊还没能瞧出对方武功中的破绽,细看他招数,亦觉他或挥杆,或刺枪,或格挡,姿势与自己练过的一模一样,压根挑不出毛病来。

许清浊越打越奇,终于要开口质问,可那少年将军抢着先问:“且住!你从哪学来的这套枪法?你姓俞?”许清浊见他停手,也收了枪,略作喘息,笑道:“我不姓俞,不过我练的是最纯正的俞家枪!”

那少年将军冷笑道:“胡吹大气!”目光一斜,见陪同母亲来的从人里,有几个兵士牵着马匹,转头拖枪而走,来到马前,一个腾跃,稳当当落在马鞍上,拧过马身子,笑道:“你敢与我骑马较量么?”

许清浊不久前刚练过马战,喜道:“求之不得!”那少年将军知他武功不俗,已无轻视之心,唤从人道:“把你的马借给这位公子!”既从“鼠辈”改口为“公子”,那也不再是扬善惩恶,而是武林同道的切磋了。

那随从将一匹枣红大马牵到许清浊跟前,请他上马。许清浊道:“多谢了。”也是一跃坐上马鞍,便听那少年将军叫道:“街上太窄,施展不开,走,随我去校场上一战!”朗声大笑,快马驰去,烟尘顿起街角。

许清浊一手拽住缰绳,一手倒拿长枪,双腿一夹马腹,座下马儿也如箭蹿出。街上众人无不避让,许多人犹觉看得不过瘾,想要追上去,得知两个少年谁胜谁负,只是追了一阵,人不如马快,远远落在后面。

那女将军见儿子棋逢对手,莞尔观战,发觉爱子枪法颇有长进,甚是欣慰,又想:“这少年的俞家枪果然正宗,他说他不姓俞,难道是俞家的外孙?”

她思索之间,街上人空了一半,都往将军府去了。她这才回过神,摇头想道:“麟儿也是胡闹,逢着同道好手,请去自家场子里切磋倒还罢了。可若叫这么多百姓也都跟进去,成何体统?”

当下跨上身边一匹白马,唤亲随道:“你骑马先回,告诉守营的将士,只准乡亲们在校场外观望,别放他们进去。”那亲随领命,快马而去,她自己则不慌不忙往府上慢行。

骑了许久,回到府外,从旁转去校场,果见黑压压人头一片,都挤在门栏外观看,不时惊叹叫好。守门士兵瞧她来了,急忙使唤百姓们让开。她从容打中间驰过,众人都十分尊敬地请安道:“秦将军好!”

那女将军向百姓们微笑点头,进了校场,不由一怔,原来那少年将军赤着上身,双手握枪,与许清浊来来回回,斗得正凶,后者也已是汗透青衫,宛如落水。

两匹马好像拉磨盘似的,不停地打着圈儿。两人边转,边借旋劲儿出枪,力道甚强,激起阵阵风啸。两人都已累了,招式渐渐不成章法,每每出手,都是枪杆硬碰,旋即弹开。

许清浊自幼练得“阴符劲”,刚锐快猛,天生克制内家内力。可这少年将军觉察内功受制,索性弃了不用,仗着长枪威势,与他大拼膂力。许清浊催动“阴符劲”,不啻于大力士附体,然而力气总不是本身练成的,内劲一空,神力也将褪去。

他正琢磨怎么是好,忽听那少年将军大笑道:“打得痛快,可惜太磨蹭!你我再以一招定胜负,如何?”许清浊笑道:“好!”两人都已会意,分马回驰,拉开半里之远,倏而调转马头,对面疾冲。

许清浊越驰越快,将要与他交锋,猛地福至心灵,使出一招“明灯照玉”,借着正午的暖阳,长枪挟万道光芒一同刺去。哪知眼睛一痛,却是被对方枪尖上反射的强光刺了一下,双目半睁半闭,勉强用力一击。

镗的一声,枪尖对撞,许清浊拿捏不住,长枪脱手飞出,心中惭愧:“到底输了!”却听那少年将军叫道:“我服了你了!”他一时奇怪,忙揉了揉眼眶,借着泪水,把方才的刺痛消了。

举目一看,那少年将军也正挤眉弄眼,眼眶泛红,双手空空,没了长枪的影子。许清浊一呆,立时醒悟:“哦,我和他都用了这招‘明灯照玉’,枪头闪耀,结果我俩一起被日光刺痛了招子,枪也一起被打飞了。”

他微觉好笑,也不得不佩服对方枪法了得。那少年将军注重形象,绝不肯涌泪消痛,强行睁开双目,过了片刻才适应。既然看清对方处境,也明白发生了什么,蓦地放声大笑。

那少年将军待要说几句佩服的话,忽地眼前一花,那女将军已骑马拦在身前,望着许清浊不放。那少年将军忙道:“妈,没事的,我和他只不过......”

却听那女将军道:“孩子,这一招枪法是谁教你的?”语气竟有些发颤。许清浊不假思索,脱口道:“我师哥教的。”那女将军道:“师哥?你师哥是谁?”许清浊道:“他姓段,叫段升。”

那女将军一怔,又问:“那么你师父呢?他姓什么?”许清浊道:“我师父姓花。”那女将军乍听之下,哪猜得到许清浊身兼两艺,口中的师哥和师父不是一派,还当自己弄错了,不由迟疑。

她想了一会儿,仍是问道:“这一招‘明灯照玉’,你怎么学来的?”许清浊极是纳闷,道:“我师哥教我的,我自然学会了。您、您......这不就是俞家枪里普通的一招么?您儿子不也会吗?”

那女将军摇头道:“这一招不是‘俞家枪法’,是我与人合创的。孩子,你姓什么?”许清浊一呆,答道:“我姓许。”那女将军浑身一震,颤声道:“果然,你是他的儿子,你是许明灯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