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东宫梃击 5
作者:我吼兴奋啊      更新:2020-03-31 13:00      字数:4038

邓无魂这只手臂上的衣袖鼓了起来,似欲撑裂,蓦地大喝一声,袖子胀势渐消,另一只手的袖口却愈发鼓胀。过了一盏茶时分,那边袖子松软塌下,舒云天脸色则变得极为红润。

邓无魂双手一收,合在丹田之处,张嘴吐出一圈白雾,笑道:“成了。”周镇、秦虹每人被他抽去了三成内力,元气大伤,但想到能因此保住性命,皆是转忧为喜。

邓无魂道:“七苦之毒一旦散开,遍行血肉,武凤雏无内功相护,褪毒后神智难以归正,定要沦为白痴。”周镇笑道:“正要他变成白痴,才不致泄露秘密。”

周镇叹道:“一代武学奇才落此下场,也算是可悲了。”邓无魂哼了一声,道:“若无此人顶替,恐怕今日就该你周老弟送死了,何必假惺惺猫哭耗子?”

周镇闻言大怒,勉强压制住怒火,干笑道:“嘿,其实他变不变白痴,都得给宫里极刑处死,神志不清,倒能死得轻松些。”邓无魂笑道:“这才像句人话。”

秦虹问道:“咱们试试威力如何?”刺杀一事,往往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失手,对方有了防备,莫说再溜进宫里,只怕整个京城都得戒严。因此,他二人到底有些不放心。

邓无魂道:“好。”伸手欲拔针出来,心中略一犹豫,仅仅抽出一半。只听一声怒吼,舒云天双目顿睁,两掌如龙,猛从胁下钻出。周镇、秦虹大惊失色,瞧掌势所至,不得不迎击,急忙挥臂相格。

舒云天翻掌为刀,连砍两下,咯嚓声过,周镇二人胳膊骨折,忍痛跳向一边。他击退周镇、秦虹,觉察身后还有人在,眼神中寒光一现,扫腿如鞭,往后击去。

邓无魂下盘不稳,被他一扫,跌坐在地,举臂挡在身前,叫道:“把针按进去!快!”秦虹不敢靠近,瞧门口桌子上搁着碗筷,急中生智,抓起筷子掷去。那筷子势如流星,撞在针尾上,针尖一进,重新钉入肉中。

舒云天两眼翻白,跪倒在地,伏在了邓无魂肩头。邓无魂吓得忙把他推开,骂道:“谁他妈出的馊主意,差点害死了老子!”秦虹、周镇扶墙坐倒,大喘粗气,但觉生平大小诸役,以此回最为惊险恐怖。

三人方知武凤雏名不虚传,神智丧失之际下,不过被种入部分内力,仍能一招击溃两大高手,将邓无魂逼到鬼门关口。若非针头只拔出一半,毒素半散半留,只怕太子还没刺着,三人先玩火自焚,葬身密室当中。

邓无魂得教主宠信,自身武功也不凡,素来目中无人,今日几乎命丧当场,好不容易平复震惊,刚想交待几句,只听密室门外有教徒禀告:“车马已经备好,请二位坛主出发。”

却是周镇、秦虹提前知会了郑国泰,郑国泰派了人来带舒云天入宫。邓无魂摆手道:“两位快带了武凤雏去。记好了,‘种功’只有一个时辰之效,切莫耽误。”

周镇奇道:“教主的‘种功’能持续一天一夜,你却说只有一个时辰?”邓无魂脸色一沉,怒道:“你他妈散功能散一天一夜?老子又不是种在他经脉里!”

秦虹忙赔笑道:“武凤雏如此凶暴,只怕不消片刻,皇宫内就得给他杀成修罗场,一个时辰绰绰有余啦!”两人替舒云天换了一身麻衣,押他出屋上了马车,带到东华门外,只见附近人丁稀少,知道郑家已有人安排好了。

果见四个太监,两长两少,从宫门后转出,飞步迎了上来。秦虹认得两个年长太监是郑氏手下,一个叫庞保,一个叫刘成,之前也照面过,将舒云天送到他们手里,贴耳说了几句,告诉了“七苦傀儡针”拔针之法。

庞保笑道:“秦老师,太子这两日犯了心病,呆在慈庆宫不出,正好办事。周边巡护的侍卫,只一个蓝大人了得,这人斗得过他吗?”秦虹问道:“是‘蓝鲨’蓝宜准?”

刘成一点头,压低了声道:“就是蓝宜准。咱们能耐有限,宫内铜铁犯禁,只得给他配这个。”身子一让,后面小太监捧上一根枣木棒。

秦虹心想:“武凤雏就算赤手空拳,十个蓝宜准也不是头,可有只木棒,打人总要称手些。”与周镇对视一眼,均瞧对方满头大汗。两人虽非自己送死,可是事关重大,都十分紧张。

刘成道:“这人交给咱们,两位快走,以免有人窥视。”秦虹叫道:“等等。”往腰边布袋内一捞,捧起一把煤灰,拍在舒云天脸上,使劲抹了抹,瞧他由额至颈全都漆黑,这才收手。

庞保笑道:“秦老师倒很小心。”当下命俩小太监扶着舒云天,五人一齐进了宫门。进门不久,就逢着值岗的禁军,庞保笑道:“董大哥,娘娘想吃枣子了,兄弟带这果工去御花园,给她老人家打点枣子去。”

那姓董的早给使钱买通,又见五人未携兵刃,笑道:“后花园有枣树吗?公公可真懂娘娘心思。”言罢侧身放行。又走片刻,来到个岔口,往西是文华殿,往北正是东宫。

庞保想起秦虹叮嘱,朝两个小太监道:“你们带他向北走一会儿,拔了他后颈的针,即刻赶回我这儿。”两个小太监不疑有他,点头称是,庞保朝刘成使了个眼色,两人匆匆向西离去。

两个小太监约行百步,停脚道:“好了。”一个将枣木棒塞在舒云天手里,另一个将他后颈的针拔了出来。毒素一入体,便将迷药尽数压下,舒云天登时惊醒,狂意大发。咚咚两下,手起棒落。

两个小太监来不及惊叫,已给打碎脑袋,在地上摊成两团。舒云天人性不存,口中嗬嗬作响,倒提着枣木棒往前狂奔。忽见四五个太监并行,几步冲上去,都一棒打死了,一人死前大声惨呼,将附近侍卫尽数惊动。

舒云天也不管,径直来到慈庆门外,就要踏进太子居所。太子因不得宠,东宫侍卫不多,几人拼死抵抗,一一给舒云天击死。猛听脚步声急,十几人吆喝而至,均穿飞鱼服,乃是宫中的锦衣卫。

当先一人飞身跨过舒云天头顶,反手抽出佩刀,朝他面门斩去。这人出刀带风,刀身蓝色,如刮过来一场蓝风,若给武林好手看到了,定得失声叫好。这锦衣卫叫做蓝宜准,还在江湖上的时候绰号“蓝鲨”,刀法端的厉害无比。

蓝宜准在锦衣卫中拜为千户,论官职不算最高,但论武功,却是数一数二的。他见事态紧急,使出轻身功夫飞纵拦截,以免这人闯入东宫,对太子不利,不料半空中觑见对方棒法精奇,才知闯宫者武功非凡。

他本欲缓下招数,诱而攻之。但身在空中,不由己动,只得再度挥刀,想要逼退舒云天。哪知蓝光一扫,击了个空,蓝宜准不见对方人影,暗叫不好,猛地脖子上一痛,全身大震,飞出去数丈,再也不省人事。

原来舒云天躲过刀砍后,就地一棒,将他脖颈击断,一脚揣进了门旁树丛里。余下锦衣卫大骇,有人高喊:“刺客!有刺客!刺客杀了蓝大人了!”慈庆门内的侍卫听见了,都叫道:“前面的弟兄拦住刺客!其余人快保护太子!”

舒云天几下将拦路的侍卫打死,只见若干侍卫往内疾奔,胸中杀意难平,狂吼连连,挥舞木棒向前追去。自岔口而分,向北至慈庆宫里,仅有这一条路。

哪怕没有侍卫引带,舒云天也会自己冲进去。若非如此,庞保、刘成等人安敢让一个疯子乱跑,弄不好迷路走失,根本就碰不见太子。只是侍卫向里跑,舒云天向里追,倒还节省了不少工夫。

舒云天迈进慈庆宫殿庭,十来个侍卫正领着一个黄袍男子蹿出殿门,待要往西廊退走,突然看到他,都是暗暗叫苦。几人冲上前抵挡,剩下的侍卫掩护黄袍男子欲撤。

不料那黄袍男子余光一斜,看见舒云天木棒碎人脑袋,有如敲瓜一般,血浆脑浆横飞直溅,一时竟吓得腿软,瘫倒在台阶上。侍卫们大惊,忙要抬起黄袍男子逃走,舒云天却已将抵抗的侍卫杀光,几步赶了上来。

他就要将这群人全杀了,忽地下身一紧,小腿被一名垂死侍卫抱住,反手就是一棒。那人脑顶开瓢,双手兀自不放。趁此机会,众侍卫挡在黄袍男子身前,殿外有恰好在宫中的羽林卫、金吾卫闻讯,都已赶来支援。

舒云天杀人本不管先后,但几次要杀那黄袍男子,都有人从旁阻挠,也难免生出愤怒,非得先杀他不可。一脚踢开侍卫尸体,望见黄袍男子前面站满侍卫,顶门却空,脚尖一踮,身子腾起,高竖木棒,从上而下狠狠劈落。

这是“七十二峪剑法”中一招,他近日来教习莫忘竹这门棒法,虽在失智之际,也顺手使了出来。黄袍男子不懂武功,只觉这一棒如携滚雷而下,自己必死无疑,登时吓得失禁,尿流袍底,湿了一地。

眼看黄袍男子就要死于棒下,西面的屋檐有一人落至,喝道:“住手!”舒云天顿觉左腰风起,极为危险,收回木棒往东跳去,本能地避开这一击。那人落在众侍卫身前,众侍卫定睛一瞧,见来者一身赤色常服,双掌护胸,是名文官。

舒云天欲杀黄袍男子,即将得手,又遭阻拦。他怒极大喝,枣木棒抡了个圆,朝那文官头顶扫去。那文官晓得厉害,清啸一声,扳住身边佩剑的侍卫,右手一探,从他腰间抽出长剑,朝舒云天头颅刺去。

这一剑来得不凡,舒云天纵然癫狂,也不敢以身试之,手中枣木棒稍斜,荡开长剑。他顺势一挥手,右侧的侍卫刚刚抢到,被一棒砸得脑袋断裂,无头之身倒飞出数尺。

侍卫中有个认得那文官的,喊道:“白大人,先救太子驾!”那文官深知刺客武功高明,凡刃难当一击,喝道:“你们救驾,我来挡住他!”抖擞精神,长剑如虹,挡在了舒云天面前。

在场侍卫齐声道:“掩护太子!”趁着舒云天被那文官缠住,急忙赶往黄袍男子身边,将他围得严严实实。近处几个侍卫更将刀剑举得老高,相抵如盖,以防刺客半空中突袭。

那黄袍男子正是太子,他被舒云天当空一棒差点打中,已吓得魂飞魄散,虽被侍卫包裹,仍是手足发冷,颤声道:“走,快、快走!”众侍卫拥着他从旁廊撤离慈庆门,刚奔至门口,几名文武官员领着一批锦衣卫赶到。

官员们望见太子出逃东宫,大惊失色,纷纷跪倒在地,叫道:“臣等救驾来迟,殿下受惊了。”太子惊魂未定,说不出一句话来。一名武官直身站起,问道:“宫里情况如何?”

一名锦衣卫躬身道:“禀李都督,刺客凶恶,翰林院侍读白大人正与其周旋。”这武官乃是李成梁第三子李如桢,时任禁军右都督,并掌管左右镇抚司,统领宫中锦衣卫。

他闻言眉头一皱,道:“侍读白大人?”那锦衣卫道:“正是白昱白大人。”李如桢素知翰林院侍读学士乃修史的文官,平时该在文华殿编书,何以到了慈庆宫救驾?况且文人手无缚鸡之力,有何能耐与一个凶恶的刺客周旋?

但一时之间,他也无暇多想,向太子躬身道:“殿下请在此处少待,臣等进宫捉拿刺客!”一挥手,同几个官员,领着身后侍卫鱼贯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