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将门孤儿 6
作者:我吼兴奋啊      更新:2020-03-31 12:59      字数:3668

一掌击出,似乎触到皮肉,许清浊大吃一惊,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形容猥琐的褐衣汉子人在半空,探手往自己衣襟上抓来。许清浊忙把马缰一勒,人马骤停,那人的手掌便伸过了头,来不及回揽。

许清浊趁机滑下马背,马步一定,左拳右掌交错在胸前,用上了许明灯教他的拳架子。那汉子扑了个空,从马头前落下,转过身子,一见他这模样,笑道:“你是‘枪王’的儿子对不对?居然敢同我交手?”

许清浊心里砰砰直跳,害怕中夹着一丝兴奋,聚精会神盯着那汉子。那汉子自马市上得知了许清浊身份,一直悄步快走,隐匿气息,追在他后面。好不容易接近了,本拟一举将他擒获,岂料这孩童应变神速,竟然脱逃了。

这一下出乎他意料,又慑于许明灯的名头,倒也不敢小觑了,笑道:“小家伙,好得很!我请你去家里做客,又不是害你,干嘛防备着我?”话语未落,忽地捏掌成爪,朝许清浊肩头抓到。

许清浊正要回他话,对方突然击来,慌忙一肘格住,那汉子随即变招,两人须臾间拆了数招。那汉子冷笑一声:“许明灯教的崽儿,不过如此!”手掌一捏,已将许清浊脉门扣在掌心。

原来这汉子之前数招,竟是试探这男童的身手如何,一旦发觉并无奇特之处,便直接拿住了对方。许清浊大骇,他最近多次听人讲述父亲威名,信心水涨船高,明知今日遇上了歹人,也鼓起勇气,心想自己是许明灯的儿子,又怎能怯敌逃走?可真正一交手,才发现差距悬殊。甫一被擒,已知不妙,但他无计可施,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不料正自惊恐,那汉子“啊”了一声,抓牢脉门的手掌一下子松了。许清浊绝处逢生,忙挣脱了,一低头,从马腹下钻了过去,隔着小红马,警惕地防着那汉子。

那汉子本想探知这男孩功力深浅,哪知刚送进一丝内力,冷不防就被对方体内一股冲劲给震散了。他虽没任何危险,却也为这诡异的情景吓得松手,再一瞧,许清浊已在对面,不由恼道:“好小子,滑的跟游鱼似的!”脚下一蹬,从马背上飞跃而过,可他刚一扑,许清浊便又一钻。

两人一个落地,一个爬起,竟又隔着这马驹的身子大眼瞪小眼。那汉子怒道:“你快得过我?”又是飞身扑去,许清浊拼命往底下卧倒,才滚到对面,那汉子却已在自己头顶,也不知刚刚是假扑,还是落地后又迅速跃回。

幸好许清浊这次是滚,而不是钻,眼见不对,方向反着又滚了回去,索性也不起身了。那汉子伸手来抓,依旧慢了一步,又生气又惭愧,一张脸拉了下来,寻思:“妈的,我跟着这小子绕什么?把马赶走不就成了!”

他作势欲扑,瞧许清浊身子开始滚动,手臂便一落,重重打在马鞍上。小红马吃痛,扬蹄飞奔而出,那汉子满脸狞笑,双手往下捉去,喝道:“瞧你还往哪儿滚?”

可这一捉除了冷风,什么都没捉到。那汉子一愣,忙抬眼眺望,好一会儿才发现许清浊藏在马腹底下,面体朝上,四肢紧紧箍住了马身。那小马驹两旁垂有白布,将男孩遮住了一半,是以令他没有立即觉察。

那汉子气得七窍生烟,骂道:“小杂种!”直拼起全身气力,向那一童一驹追去。许清浊小心翼翼,把手探到马背另一侧,用力一扳,整个人翻回鞍座上面。他唯恐被对方追到,狂抖缰绳,驱使小红马不断提速奔行。

那汉子越追越近,忽望前方木栏成列,营帐成排,情知快到了开原大营,暗想:“不怕当兵的,却还是少惹麻烦为妙,进去前就得抓住他!”想着,将丹田内力运到足底,一步数丈地跳跃而前。

许清浊不时回头偷瞄,见那汉子猛然靠近,心中骇极,冲大营里叫道:“救命!救命!”片刻之间,真有几个守门的官兵闻声而出,见有人追赶许将军的幼子,忙把枪矛提在手里,飞步来救。

那褐衣汉子冷冷一笑,左手伸入怀中,跟着往前一挥。那几个士兵与他相隔百丈,却全都一下子扑倒在地,喉咙里嗬嗬直响,眼见难以活命了。原来这汉子暗器厉害,洒了一把银针,去势迅猛,立刻将几个官兵叮死。

他本来擅于此道,碍于许清浊人马狂奔,他怕一针飞去,射人会把孩子打死,射马又可能把孩子跌死,是以没敢出手。他欲活捉许清浊,不能发暗器,甚觉憋屈,故而一见官兵,正好发泄闷愤,出手极是狠辣。

许清浊瞧了,吓得头皮发麻,把脑袋紧贴着马颈,怕被那看不见的暗器打中。那汉子就要追到,一提真气,准备落在那马背上,拟着将笼头一拉歪,在营门前拐个大弯,就可绝尘而去,叫官兵追不上来。

眼看就要得计,又有一人举着长枪,健步如飞,从大营里蹿出。褐衣汉子瞧他服饰,也是官兵打扮,浑不在意,掷出一把飞针,懒得瞧他,只把目光盯紧了许清浊。

不料,那人将枪头一抖,霎时间数十根银针纷纷弹开,大喝一声,长枪直贯褐衣汉子的心口。褐衣汉子不防暗器失手,还没回过神,枪尖已到了胸前,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后仰而倒。

他还没能爬起来,对方长枪又朝自己胯下刺来,危急之间,抽出腰间短刀,慌忙一挡。刀枪一接,手掌发麻,几乎拿不稳刀柄。他万万没想到官兵中卧虎藏龙,一面使劲挥刀挡住对方的枪刺,一面抬头望去,只见对方三十岁年纪,相貌普普通通,神情却暴怒至极,双目似要喷火。

那军士双手把枪,不管其他,只一味朝地上猛扎。褐衣汉子跌坐在地,刀法上抵挡不住,唯有挪动屁股,慢慢往后蹭离。可他只消挪一点点,那军士就逼近一步,不给他任何喘息之机。

褐衣汉子苦不堪言,裤子早磨破了,屁股也火辣辣得疼,虽退后了好几丈,人家却来势汹汹,寸步也不离。余光一扫,身前的雪地上,密密麻麻一片坑洞,个个都深过一尺,全是那军士用枪扎出来的。

褐衣汉子看着这些小孔,心想随便一个捅在自己身上,那还能活命?直吓得骨头都酥了,拼命招架,口中讨饶:“军爷,您饶我一命!饶我吧!有话好说,好说!”

那军士浑然不理他,枪出不绝,凶若猛兽。他无比痛恨这汉子,怒火中烧,故意不一枪扎死,每次都给对方留了少许退路,为的是要迫他耗尽体力,直到被自己折磨而死。

果然,褐衣汉子坚持了一盏茶的工夫,屁股大腿上鲜血淋漓,疲劳、恐惧都到了极限,忽然一翻白眼,整个人瘫在地上,短刀也脱了手。那军士冷笑一声,这才一枪朝他腹部扎下。

褐衣汉子本来昏了过去,被这一扎,立即痛醒过来,虾米似弓起身子,捂着肚皮,血水涌出,片刻染红了双手。他嘴巴张得老大,费尽力气才道:“好、好武功,想、想不到我‘银狼’威风一世,死、死在你手、手里……”

这军士自然便是段升了,许清浊叫喊时,他恰好正在左近,这才能慌忙赶来搭救。若非如此,许清浊难逃被擒的下场,段升想到这一点,心中余恨未消,骂道:“敢来我大营撒野,一枪就死便宜你了!”

回头打量,见守门官兵的尸体伏在营门前,越发气恼,拔了长枪,伸脚在那汉子胸膛一踩,伤口处登时蹿起几尺来高的血柱。忽听一声惊呼,许清浊已牵着马林到来,相随亲兵一看门前惨状,俱悲愤不已。

“你怎一枪将他刺死了?”马林俯看那汉子尸身,皱了皱眉。段升恼道:“我哪还忍得了他多活一刻!他死前自称叫作‘银狼’,多半指的是诨号,这是个杀人越货的马贼!”

马林摇头道:“你又知道了?他显然要抓清浊,恐怕是为许将军而来的。”“将爷都已归天了,还来做什么?难道跟那‘锦绣四剑’一般,要寻将爷麻烦?寻不到将爷,就拿清浊代替?”

马林沉吟片刻,道:“罢了,今次千钧一发,清浊差点给他抓走了,日后万不可叫清浊独自出营玩耍。”命人将那汉子和遇难士兵的遗体抬起,送进营内。

三人回到总兵府,许清浊惊魂未定,一路只咬着嘴唇不放,浑身打颤。马林叫人下了碗热汤面来,劝道:“事出有因,别管守孝了,吃点热的压压惊。”许清浊把面连汤都端着吃了,这才回过点精神,马林叫他把路上的遭遇都说了。

许清浊一讲罢,马林和段升面面相觑,甚是后怕。马林道:“清浊久练武功在身,遭逢敌人,难免会生出跃跃欲试之心,可这次实在太过大胆!幸好他虽惊不乱,挺是机灵,想出这么个法子逃了出来。”

段升叫道:“哎!将爷不是告诉过你么,你现在练的这趟拳脚,根本不是与人拼斗的招数,只是一个锻炼体内气劲的方子!你竟然拿去与人拆招放对,又岂能不败?”

他发了通脾气,只见许清浊低着头,眼眶渐红,自觉失言,忙道:“我不是怪你!只是你练了内劲,却没学过高明的招数。将爷传给我的虽不多,我迟早都要教你的!等你练个几年,再碰到这样的坏人,还有什么好怕!”马林瞧这男孩不说话,冲段升摆摆手,令亲兵领着许清浊去睡了。

马林道:“我上回派人去打听那‘锦绣四剑’,他们确实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英雄好汉,成名已久,并非努尔哈赤父子招揽的杀手,他们与许将军为敌,应如信中所言,是一场天大的误会。但你我也都知道,以前来关外寻过许将军麻烦的人也并不少,除了‘锦绣四剑’这样的好汉,大多都是心怀不轨的恶徒。至于为什么要抓清浊?这可说不通了。”

两人琢磨半宿,仍没有头绪,唯有延后再议。段升经这一回,暗暗发誓要保护好许清浊,次日与这孩子一见面,还没说话,许清浊却先开口,求他教自己高明的武功招式。

段升知他最近内功颇有长进,疼痛发作次数渐少,也可以兼练一些招数了。于是欣然答应,把他带在身边,每当操练铁枪军的间歇,就拣了些克敌的套路教给他,让他在一边自行练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