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至清则无鱼，这个分寸要把握好不容易。姚敏华正在思考着管理工作的不容易时候，千里外的丈夫正在芒阳市北华区的盛元大酒店吃饭。

雅座里柔和的灯光照得如同白昼，一个穿着旗袍的礼仪小姐靠墙站着，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雷总很会说话，一连夸奖着柳琴华，刘副局长总是乐呵呵的笑着，样子像一个欢喜佛似的。

隔壁有划钱的声音传来，礼仪小姐轻轻地走过去关上门。陈自立心事早已不在酒桌上，他想着明天安排啥人到沙场，配合陆师傅，一个管账一个负责收钱。

想这事很伤脑筋，脑袋有些闷闷的。陆师傅表现不错，不论雷总咋劝，他总是滴酒不沾。

雷总闭口不谈明天的事，突然说道：“陈总！听说你是处理喷砂的专家，能不能抽出空去帮帮忙？”

陈自立楞了一下，想到二组工地喷砂的事就说：“什么专家呀，雷总别开我玩笑，也就是碰碰运气罢了，没啥大不了的。”

“陈总你太谦虚了，我虚长几年冒昧当你大哥，我敬你一杯！”

陈自立一连摇着手说：“不敢不敢，你可是腰缠万贯的社会人士知名名流，而我让你见笑啰。”他嘴上说着慢慢端起杯抿了一口。

心里想到看得见的东西咋都好核查，就是隐蔽工程就不那么容易了，于是开口道：“明天我希望雷总的技术人员能到，大家面对面的谈一谈。”

雷总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说：“好！一切听从陈总安排。嗯我们饭后找地方放松放松。”

没等刘副局长说话，他接着说：“雷总！我们来日方长，过后我还有点私事。”

刘副局长说：“陈总你们去吧！我在这说一会儿话。”雷总的秘书把他们送到一层大门外，不断地说着客气的话。陈自立突然想到，明天早上的车咋安排？

陆师傅是要开车去沙场的，是不是自己和柳琴华打车去？和雷总的秘书握了握手，上车离开了盛元大酒店。用车成了大问题了，他说：“陆师傅！明天你去沙场负责收款。看看能不能联系上你的朋友，两个人开一辆车才好安排。”

陆师傅说：“把你们送到了，我出来打电话试试。”

陈自立也不好太心急，拉着柳琴华的手一时间没说话。等到了福顺路时候，才想起来问道：“去红星电影院那边怎么走？”

他没想到柳琴华说：“骑自行车去，也就是二十多里路。”陈自立突然想到自己啥时候变得太过虚伪，骑自行车去哪又咋样。只要实打实的干，总能干出名堂。咋能被酒桌上的“陈总”这种子虚乌有的称呼，弄得寸步难行？

他望着柳琴华，免不了想到妻子。像是刚刚睡醒的人突然有了记忆，五年前甚至更远时候的那一幕幕，悄无声息的涌上心头。

他在心里问道：妻子现在咋样了？是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还是住在文化馆宿舍？我寄给她的二十七封信，如今落在何处？

二十七封信呀，难道象发芽的种子，被黄土严严实实的埋葬？又或许被一只无情的手，投入火中焚毁？

陈自立此时真的想喝酒，刚才酒桌上自己真是虚伪了，应该大喝特喝，醉多了像死人一样。没有了过去，也没有未来，真真实实的死去，啥都不用想起。

又或许没有真正死去，沿着记忆的门走进家乡的场景，和妻子手牵着手，走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上。她说我们以后会有一男一女，说我们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仰望着天空，望着那鸟儿飞翔。沉默无语的我，对妻子设想中的幸福，感到深深的疼痛。一切都太遥远了，几乎是遥不可及。

又或许我们俩被莫须有的信息，给闹得很兴奋。在我被评为先进工作者时候，心里是自豪的，自豪的无视了所有的困难。

妻子斜倒在我的怀中，哼着我们都喜欢的歌，我亲吻着她触摸着她，然后我们就那个那个。

把不真实的梦，当做一场具有真实感的游戏来放纵。实际上妻子还是妻子，我还是我，我们隔着遥远的距离。

现在想起的，总有一天会忘记，一切都随风而去，不留任何痕迹。不作徒劳的设想，也不想为了过去徒劳的挣扎。

他说：“陆师傅！在这儿打电话吧，我们在车上等你。”

陆师傅缓缓减速下了车，他又问道：“陆师傅身上有没有零钱？”

“有的有的，陈经理！那就麻烦您在车上等着了？”

“没事没事，在车上也很舒服。”

柳琴华笑着说：“师傅当老板的感觉怎么样？”

“一个沙场，那叫啥老板？”他嘴上说着，心里算着一笔账，一天平均五百元利润，一个月一万五千元。一万五千元呐！已经不是小数目，老家的家产总数不会超过一万元。

陈自立忍不住激动了，好在车里没开灯，柳琴华看不到他激动和几分得意的表情。他想着一个月后沙场的收入和自己的工资，接近两万元应该回家了。还有没合适的人把张宏调过去沙场，把明天应付过去，后天要不把柳琴华调回去。

还有一件事，他始终弄不明白，张宏师傅自愿提出来的，让他的儿子走一趟贫山县的，可是不知为什么，竟然没有结果。如果能和家里联系上，大哥来管着沙场那是最好的。

为了沙场，好不容易迈出的这一步，人员上必须配置好。等回到出租房应该问清楚，尽快把事情落到实处，实在是拖不起了。

看见陆师傅转身望着这边，快速打开车门下了车，陆师傅大声的问道：“那个，明天几点过来？”

他说：“如果方便的话六点半过来，先把你和张宏师傅送去，然后返回接我们。老陆！你跟你的朋友说，他方便的话，这工作需要好几天，嗯估计是七天左右。”

“陈经理！我朋友说她明天下午有空，要不后天早上来？还有他要我顺带着问一问，工资怎么给？”

“你问他一般情况下开多少一天？”

“供吃住九十元，不供的一百一。不过初次此打交道，供吃住八十，不供的一百元。”

陈自立一时找不到人，也不懂行情，就说：“可以可以。”他说着又想到，为了保险起见，除了张宏这儿作安排之外，自己写三封家信，一封寄到机械厂，一封寄到下棋镇，另一封寄到竹箐乡，总有一封会递到爹娘手里吧。

他想着天无绝人之路，还真是邪门了，究竟是谁挡着自己？陆师傅说：“我的朋友姓代，就是上一次那一位。”

回到出租房，开了门见不到张宏大哥，忍不住骂道：“吃屎的人改不掉吃屎的路，狗几把日的。”

陈自立骂了一阵，又想到可以发电报，写信寄回去要的时间太长了，关键时候老张这狗日的靠不住。

在屋里走了几圈感觉也累了，他想这狗日的死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