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主，你看，桃花开了。”

凉薄的秋风蹿过紫珩山头，过处落叶纷飞。沈唯双用手指轻轻夹住一片火红的树叶，细细触摸感知着叶面的凹凸不平——那历尽沧桑的纹路。

顾亦明看着她在秋风中单薄的身影，他解下身上的黑色披风搭在她的肩上为她系好。

风刮起他的衣角，顾亦明望着四周的萧条景色。

“正值秋天，没有桃花，又何来桃花盛开一说？”

“只要想看到的，阁主自然能看到。”沈唯双指着身前一棵光秃的树，她轻笑道：“阁主，看到了吗，满树桃花。”

满树桃花吗……

树枝上几片残叶在秋风中瑟瑟发抖顽强地抓附着不愿放弃，他实在想象不到所谓满树桃花的场景。

沈唯双的眼眸灿如星辰，顾亦明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如镜子般倒映着她的满目桃花。

只要心里想看到的，就一定能看到。那如果是心里想得到的，就一定能得到吗？

沈唯双感觉到那束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她回望过去。她辨不清顾亦明眼中的情绪。他一向深沉，她又怎能猜透他的心思？

“沈唯双，明日本尊将东往边关。”

“边关？”沈唯双蹙起柳眉，“阁主是想将势力植根东荒？”

“嗯。”顾亦明毫不意外她能猜出他的用意。从他第一眼见到她再到后来将她引入凌幽阁，他从来没有对她刻意隐瞒什么。

去边关植根势力于东荒？

沈唯双的嘴角勾起一抹妩媚而阴森的冷笑。

好，那便助他一臂之力吧。

二人不远处，一女子站在树后看着他们，她看着沈唯双嘴角的笑意，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似乎看不见她，她一个人站在原地，四周熟悉的场景是她曾经见过的，眼前熟悉的对话都是她所听到过的。那个顾亦明，是没有易容成慕容冀的最真实的凌幽阁阁主，而那个和顾亦明对话的女子则长了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她甚至都分不清究竟是她是沈唯双，还是沈唯双是她。

她静静地看着他们。她清楚地知道这后来发生了什么。

眼前的场景突然变转，她发现自己身在一闹市之中，形形色色的人经过她的身边，有的人甚至穿透了她的身体。她就是一个隐形的影子，默默地看着一切。

“让一让！让一让！”一匹匹战马疾行而过强行将路上的行人逼开躲到两侧，为首那匹战马之上稳稳坐着的正是护国大将军慕容冀——真正的慕容冀。

她没有躲闪，眼睁睁看着一匹匹战马碾压过自己的身体却毫发无损。她抿着唇，被逼到街道两旁的百姓们并没有任何不满，他们望着绝尘而去的身影眼睛里流露着的是无限的敬佩之意。

慕容冀是他们的信仰。百姓们都认为只要有慕容冀的存在，国家永远不会因战事而动乱，他们便能一直安居乐业。

身边百姓的模样渐渐模糊变成一团团虚影化作漫天黄沙。当身边的场景重回清晰时，她看见自己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眼前是兵临城下的震撼之景。慕容冀一身戎装站在她的身侧，挥手指点战场，两军交战，鼓角喧天。

双方交战难分难解之际，激烈而起伏的琴音从边关城内传到城墙上沙场里，听者无不心情激动热血沸腾。而她同样听到了这琴音，她的眼睛里瞬时布满了惊讶与愤怒。

破魂曲！

她转身翻下城墙，顺着琴音在边关城内的大街小巷内屋檐房顶上穿梭跳跃着。

边关城内的燕绝林里，顾亦明盘膝坐在空地上，他闭着眼，十指在琴弦上挑拨翻转，他的衣袍翻飞，他的墨发飞扬，迅捷的风环绕在他的四周搅起地上落叶在空中积聚旋转。她庆幸自己是以一个隐形透明的影子出现在他的周围领略他深厚的功力。

随着他下一段手指弹奏速度的加快，积聚的风力也愈发强劲，突然间“叮——”的一声，琴弦被他硬生生地拨断，他的手指也因此划破一道长而深的口子。

余音盘旋，环绕积聚的防守风力随着那极不和谐的声音瞬间化解变为一道道风刃迅疾地劈向四周，所到之处树木皆被拦腰截断重重倒地，惊人的破坏力令人咂舌。

她瞪大双眼看着这恐怖的场景。她知道这还不是他全部实力，而她勉强被逼学会的破魂曲和他的这一曲相比，简直就是在辱没这一至尊琴技。

凝魂为守，破魂为攻，凝破兼并，气贯长虹。

如若他不曾把“破魂琴”赠予她，如若他此时用的就是破魂琴，她相信这把为破魂曲量身定制的琴一定能让他将这首曲子的精髓与威力更好地发挥出来。

顾亦明缓缓站起身，他没有去管手指上的口子，而是一掌劈断手中的琴后迅速运起轻功离去。

片刻之后，同样闻声而至的一群人只看到了一把残破的琴和满目倒地的树木。为首那人下意识咽着口水，没有人不被这场景所震撼。

或许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为什么凌幽阁能立足于江湖之巅的缘由。

“都哆嗦什么！顾亦明耗费了大量功力一定跑不远，都给我四处搜寻，追！”

一批接着一批追捕顾亦明的人到来，又一批接着一批离去继续追寻顾亦明，只剩下她一个人仍旧愣愣看着那把断成两半的琴。

直到这个时候她真实经历了顾亦明所经历的，她才明白当年沈唯双背叛顾亦明之后他遭受了什么。

她抬步正欲离去，一阵强风吹来扬起她的长发迷住她的眼睛，她被迫闭上眼躲避风的刺激。待风消失她才慢慢睁开眼，身边的场景也不再是边关城内那片树林，而是城墙脚下的将军营帐。

“你是谁？”慕容冀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低头不语的男子。慕容冀的眼里满是敌意，他无法确定这个人是否为敌方细作，但是他肯定军中绝无此人。

顾亦明轻轻笑了笑，“本尊听闻慕容将军征战从无败绩，本尊想和将军做一个交易。”

“交易？”慕容冀眼眸一凛，他拔出剑直指向他，“本将凭什么与你合作？你若再不说你的身份，本将立刻斩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