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良左扫了一眼众人，他们脸上的焦急他看在眼里，想必不是要急之事也不会深夜来访。

“诸位是奉慕容将军之命？”

“是的，孟神医。”甲无说着，掏出将军府的令牌呈到他面前，“这是将军府的令牌。”

孟良左接过令牌，精巧的工艺的确是出自将军府。

“哼，师傅怎么可能去将军府医人？”金策站在一旁小声嘟囔着。孟良左听得真切，他淡淡一笑，朝众人行礼说道：

“在下知道诸位深夜到访必是急事，只是在下行医多年也有行医的规矩。医人不离居，离居不医人。也请诸位不要让在下为难。诸位请回吧。”

金策听到这话朝甲无吐了吐舌头，一副看吧我就知道的古灵精怪的模样。

果然是这个结果。就说了孟神医怎么可能会前往将军府医人呢？也罢，至少能给将军一个交代。

“既然如此，打扰神医了。”

没有再费力劝说，甲无带着几人策马原路返回。

金策关上谪仙居的大门后，孟良左仍站在原地，微笑看着他。

“师傅，您不回屋歇息吗？”

“金策，你可知为师行医数年为何立下这条规矩？”

金策摇摇头，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弟子愚钝，还请师傅指点。”

“不为功名利禄，也不为名扬天下，救与不救全在一念之间。为师想救的，阎王爷也带不走；不想救的......”孟良左轻笑一声，接着说道，“皇帝也留不住。”

金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孟良左拍拍他瘦弱的肩膀转身回屋。

他还只是个少年，若能学得自己一身医术，以他的善心将来必能悬壶济世，到那时他自会知道师傅教给他的东西孰是孰非了。

孟良左关上屋门，微勾的嘴角缓缓收起笑意。他走到里屋，取出一身黑衣穿上，又从暗阁里取出几味药丸带在身上。

除了秋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夜依旧宁静。一道黑影闪出谪仙居，踏着轻功朝将军府飞去。

于他孟良左而言，救人不过是顺手，杀一人亦或是救一人，无非是这世上少一人还是多一人的区别罢了。医人不离居，离居不医人，这是他的规矩，也是他的随性。

但这世上唯有一人能让他破例。

甲无一行人回府如实禀报，顾亦明没有多言，挥手让他们下去了。待一盏茶见底，顾亦明起身回了鹿竹园，却不见卧床的沈唯双。

“落霞姑娘呢？”

“将军，姑娘一醒便起了，后来姑娘说要回踏雪苑了，已经让人陪着送回去了。”

“她......可有说什么？”

“姑娘问小的几个今夜是否出了大事，小的几个不敢乱说，就跟姑娘说没有发生什么......但是她忽然笑着盯着小的看......小的也不知怎的一股脑儿就全说了......”说完，那人紧闭双眼跪在地上。

“我知道了。下去吧。”

顾亦明退了下人进了寝屋点了烛火，稍觉一丝困意，上了醒神香整个人的疲惫才缓解不少。

沈唯双的敏感超出了他的想象。

过了约莫一柱香的功夫，一道身影悄悄潜进鹿竹园寝居。顾亦明察觉到细微的声响，再抬眸，却见一个黑衣人站在自己面前。

“若是往日阁主一察觉到动静必会出手。”孟良左笑着取下面巾，从袖中取出一粒白色药丸递给他，“咀嚼服下，解乏醒神。”

顾亦明接过服下药丸，身上残存的倦意很快消失。

“你来了就好。”

“阁主没怪罪在下对将军府的人摆架说不来已是万幸。”孟良左恭敬行礼道，“不知阁主此番找属下前来有何要事？”

“本尊想要你去为长风诊病。”

“长风？”

长风作为凌幽阁内武功高强的一员，精于剑法，能真正奈何他的人不可多见。顾亦明将医官所说长风的情况告于孟良左，孟良左微微皱眉。

顾亦明带着他前去长风的卧居。夜深人静，看守在卧居外的人以为是将军带了个新医官来诊治，没有太在意这个医官一身黑衣的打扮，更没去关注他的面容。

谁能料到就连皇帝都请不出谪仙居的神医孟良左竟会出现在将军府去为一个暗卫诊治呢？

长风静静地躺在床上，如若不是看到他起伏的胸膛感受到他的鼻息，他安静的与死人无异。屋内诡异的气氛笼罩在孟良左的周围，竟让他有些隐隐不安。

孟良左为长风把脉，细细观察着他的面色，又检查了他身上几处大穴，皆无异样。但孟良左能肯定长风绝不是简单的昏睡，而像是被人下了咒施了蛊后长睡不醒。

“阁主。”孟良左将自己初步得到的结果告诉顾亦明。听到下咒施蛊四个字，顾亦明的双眸变得寒冷阴暗。

孟良左看到他阴沉的面色，忽而想起当年他傲凌山巅之时正是因为被人魅瞳施咒暴露自己遭仇家追杀使整个凌幽阁陷入困境。

而那个魅瞳施咒的人，正是当年叛出凌幽阁的沈唯双。

尽管孟良左一直待在城北谪仙居挂着神医的名头行医治病，但他实际上暗地为凌幽阁在京城部署势力，京中的事情他自是听闻不少。

虽然他很不赞同阁主回京后以沈轻棠相要挟让叛徒沈唯双入府，但是作为属下他绝不会左右阁主的决定。

“阁主，”孟良左试探地问道，“会不会是她？”

“何意？”

“自从阁主让她入住将军府，京中大事接二连三的发生。当年属下为阁主找来稀绝的‘七月雪’，的确可以让阁主不再因心境受邪术所扰。但长风难免会中了这些歪门邪道......属下不得不告诉阁主，魅瞳施咒是可以让人陷入幻境昏睡不醒的。”

孟良左每多说一个字，顾亦明的脸色便难看一分。沈唯双当年背叛他有多么痛，他就对她、对施咒下蛊这几个字多么恨。

顾亦明忽然想起方才那看守说沈唯双笑着盯着他看他不知怎的就把事情说了。原以为那看守是被她吓到，现在想来她竟是故技重演。任何人都无法让自己不受魅瞳咒术控制，唯有心如止水无欲无求之人才能做到。

如今魅瞳咒术对自己无效，又有她妹妹相胁，她应该是不敢在将军府造出事端。而且聪慧如她，更不会去动长风来引火上身。

看着阁主坚定的神色便知他不会怀疑沈唯双。孟良左没再多说，接着为长风进行诊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