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小天他们也开始爬山，真正开始攀爬之后他才发现，原来在山体上密密麻麻的遍布着无数的凹陷，想来是太仙门设置来供给考生攀爬借力之用的，只是下方的山体坡度不大，很多考生不屑于用，直接冲了过去。

易小天试着抓了几个，发现着手的确非常牢固，便也不再理会。他的体质比之金白虎都不相伯仲，这点巨力对于他的影响可谓微乎其微。

“我倒要看看上面能有多难。”想过之后他也开始加速，隐隐间似乎感觉巨力在加大，只是对他的影响有限，所以他的速度反而越来越快。

爬行过程中他还特意观察了一下，发现在爬出几十米后果然见不到其他人的踪影。视野虽然开阔，但上方以及两侧都是空无一人，他开始攀爬的时间较晚，自然不会以为已经超过了所有人，这显然是一种幻阵，而且是专门针对视野的幻阵。

易小天虽然对此阵的原理比较感兴趣，此时也没有心思停足钻研，便继续向上爬去。

耳边不时有气喘之声传来，声音极近，有时他甚至感觉那人就在自己的身边，但无论他怎么审视，都看不到半个人影。反倒是他的下方一目了然，低头一看，山体各处密密麻麻的全是人，他现在已经爬了有上百米高，向下方注视久了甚至还有一种晕眩之感，所以索性不看下面，抬起头直向山上爬去。

偶然间他会碰到一两个人和他同处一条路线，略作弯折之后便也超越了过去，也没有停**流的打算，现在这么多人一起爬山，除非是冲到了最前面，否则这种情况是不可避免的。

随着攀爬的高度越来越高，感受到的压力自然也是越来越强烈了。就连易小天也有些气喘连连，他现在已经爬了有七百多米，但此山仿似没有尽头一般，抬首望去依旧是绵延无尽，根本看不到山顶之哪里。他的脚步也不似先前那般迅捷，变得越来越沉重起来。

“三米、两米、一米……”

从起初的一蹿三米高，到后来越来越吃力，逐渐的易小天的身体都几乎贴在了山面上缓缓挪动，他此时的状态倒真的是在爬山了。伸手握住一个一个的凹陷，易小天的身体缓慢而坚定的在山体上爬行着。

“啊——”

终于一声突如其来的惊呼打断了易小天的节奏，易小天只感到自己的头顶忽然一道黑影闪过，低头一看，只见一个少年悲呼着摔了下去。手中不断挥舞着似乎想抓住一些凭借，只是他的身影从众人头顶划过，竟是没有任何人伸手帮扶，或者说大家根本就没有反应，因为这他落到自己下方之前，所有人都是看不到他的。

易小天后辈都冒气一丝冷汗，这个人从自己的头顶落下，之前他竟然毫无所觉，如果他正好落在自己的身上，那岂不是说连自己都要被他带下去？想到这点，他接下来的爬行变得更加缓慢而谨慎。

此时坠落的少年终于摔倒了地上，他的口中再次发出一声惨呼，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倒地不动，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昏了过去。

在少年坠落的过程中，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攀爬的动作，目光始终注视着他，见此情形心中皆是一寒。这片山体果然有古怪，要知道他们至少都是上天境以上的修为，这等修为莫说从山体上摔下去，就算被人打下去也不会如此凄惨，甚至丢了性命。这哪里还是什么正常的招新考核，分明是一场真正的生死试炼。

少年的惨呼声消失，整个山体顿时变得静悄悄的，每个人都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寒意。停留了片刻后，有的人壮着胆子继续前行，而有的人则长久的滞留在原地迟疑不前。

然而在这样的环境中，压力始终灌注全身，不进则退。刚才一直爬行的时候尚不觉得，一旦泄了那口气，考核的新生便会瞬间觉得压力空前的大，久而久之别说爬行就连待在原地都是一件非常吃力的事情。

少年的坠落仿似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一声声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在山体上空出现，易小天爬行中不时便会感到一股凉风袭过，他知道，这每一股凉风都意味着一个坠落的少年。

“还真是残酷啊。”

再次爬行了不知多久，当易小天的目光无意中扫向下方时，心头不由猛然一揪。

此时山脚的地面仿似变成了人间地狱，此时已经有太多的人掉落了下去，而且摔相竟是出奇的惨。稍微好些的也要体瘫骨折，一些运气不好的甚至直接成了一团浆糊，连一具完整的尸身都无法保全，即便易小天的心性也不由心神震颤。

而到了现在，山体上更是出现了一副滑稽的场面，有些人异常艰难的向上攀爬着，而有的人也在攀爬，但是他们爬行的方向却是向下。易小天就亲眼目睹了一位少年从他的身旁爬过，几乎是贴着他的身体爬向了山下。

他犹记得那个少年爬过他身旁时的眼神，是痛苦，异常的痛苦，痛苦中带着崩溃，乃至茫然。他放弃了，但是易小天却笑不出来，他无法去嘲笑这个少年，因为他的心中同样产生了一丝犹疑与动摇。

“我真的能够爬上去吗？这么爬下去真的值得吗？我的肉身虽然强悍，但如果继续爬下去，最终的结果是否也如他们一样呢？”

没有人能给他答案，能做决定的只有他自己。

“爬！必须要爬，族人都在等着我的成长，先祖的英灵们都在注视着我的前行，我没有退路，不能放弃，就算是死……也要爬！”

只是一瞬间的犹疑，易小天的心中便再次被无比坚定的信念所填满。

他不止一遍的告诉自己，他与这些人是不同的，他与世间几乎所有人都不同，因为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会如他这般肩负着如此大的压力与期许。他可以死，但不能自弃；他可以失败，却不能让那些曾经相信过他的人失望，所以他只能前行，一往无前的前行，不能后退，甚至无法回头。

伴随着这股信念，易小天再没有停顿过，甚至没有再向下方看过一眼，他的眼中只有前行，他的目标，只有山顶……

易小天并不知道，此时山体上的所有人都不会想到，此时的玄山脚下正上演着一场异样的好戏……

“啊——我死了——我死了——救命啊——”

“不要——我不要死啊——”

“爹——救我！”

……

一些胆子较小意志不坚的人发出了各种令人闻之心悸的惨呼，而一些胆子稍壮着发出的“遗言”就更是让人啼笑皆非。

“爹——快来救救我啊——我再也不偷你的云妙丹了——你快来救救你的宝贝儿子吧——”“

“阿香——我要死了，你记得要来给我收尸啊——”

“老子不怕死，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

不管他们的“遗言”有多么的悲壮，也不管他们的表现是多么的“大义凌然”“视死如归”，迎接他们的都是无尽的嘲笑和讥讽。

“咦？我没死？我还活着，我没死！”

“这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没死？”

这些少年落地之后的第一反应几乎都是这么一句“我什么没死？”

“好了，不用丢人现眼了，赶紧给老子滚回来！”

他们的长辈一声怒喝将他们拖回了现实，搞清楚状况后个个灰头土脸的走了回去，一脸的羞愧。

这些人自然没有死，易小天在上面看到的尸横遍地的情形自然也没有出现，这毕竟只是一次考核，虽说难免死伤，也不会真的造成这种“人间炼狱”的惨境。这只是一种幻境，专门针对考核者设立的幻境，他们在上面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但太仙门这么安排显然也是有其深意，这是考核的一部分，直问道心，称量意志。

而在这些人中，最为懊悔的莫过于那些自己爬下来的考核者了。他们能够自己爬下来也就证明了他们尚有余力，但是他们放弃了，主动放弃了。

如果他们将这股余力用来继续向上爬而不是放弃，那么此刻的他们或许已经成功登顶了呢？如果给他们第二次机会，他们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爬上去——无论如何。

但是世间最难寻的就是后悔之药，悔恨之丹。没有人能够为他们的人生买单，他们所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需要自己去承担后果。

只是一瞬间的闪念，仿似这里的所有人都长大了。他们此刻甚至有些羡慕那些从山体上直接衰落的人，那些人的样子虽然滑稽，虽然丑态毕露，但是他们依然羡慕。因为那些人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天赋不足，是因为实力不够。而他们呢？武道之途一旦失去了一颗一往无前的坚定之心，那么今后的路又能走多远呢？

这些人沉默不语的离开，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一次考核的失利算不了什么，对于他们漫长的人生而言只是沧海之一粟。但他们每个人都在经历一个坎，一次对道心的责问。迈了过去，或许他们可以重新振起，甚至比别人走得更远。而如果迈不出去，他们中很多人都有可能就此沉沦，武道之路停滞于此，成为庸庸路人而已。

“师兄，你说这批学员中有几人能够看破这幻象之迷？”

玄山脚下，石柱之巅

千云子与田恒对于下方丑态毕露的少年以及啼笑皆非的场景视而不见，他们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山顶，注视着那些依旧在努力攀爬的少年。他们的眼中没有讥笑，没有欣赏，只是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注视着，这只是本次考核的第一关，但是从中依旧可以看出每个人的心性、意志、乃至武道之心。

“这第一关不仅考核学员的天赋、实力，更是叩问他们的武道之心。幻象只是遮掩，是障，能否看破并不重要。障是内魔，由心而生，心魔不除，迷障不灭。幻象只是一个引子，引出他们的心魔，引出他们内心的障。所以这次考核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即便有人提前知道了这关的玄妙，结果也是一样。”

“师兄你说话总是充满着玄机，看来师尊说的不错，你的天资的确要远高于我，师弟受教了。”

“好了师弟，已经有人爬到山顶了，我们也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