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夫人的桌上也有一盅燕窝。不过，在戚夫人这里，这是很普通很平常的食品，甚至早已吃腻。“杏儿，那燕窝你吃了吧，我不想吃了。”戚夫人懒洋洋的躺在床上，若有所思道。

“夫人今晚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这燕窝再不吃的话怎么行？”杏儿将燕窝端到戚夫人床前，娇声哄道，“来，奴婢喂您吃。”

戚夫人慵懒的坐了起来，用手捋了捋头发，突然道，“杏儿，我怎么觉得那个审食其和吕夫人……有……有点问题……”

“审食其？吕夫人？审食其是谁呀？”杏儿有点摸不到头脑，端着燕窝愣在那里。

“你先把燕窝放下，我真的不想吃。”戚夫人看着那盅燕窝，满脸的嫌弃。

“那……好吧……”杏儿不情愿的将燕窝放在桌子上，又碎步回到戚夫人身旁，低声问道，“夫人……那个审食其是……”

戚夫人抬起头，盯着杏儿的眼睛道，“就是一直站在吕夫人身后的那个男人？”

杏儿的眼睛转了转，突然想到了什么，叫道，“就是那个有一半白头发的男人？”

“对，就是他，审食其。”戚夫人眯起那双艳光四射的桃花眼，银牙紧咬中露出些许不屑,道，“说是吕夫人的弟弟，其实就是从小养到大的家奴……倒是站在吕夫人后面接受我等诸位夫人的跪拜，”戚夫人的鼻孔发出一声轻蔑的“哼”，“他也配……”

“也许……”杏儿斟酌着用词，“也许他刚刚回来，不适应，忘了礼数。夫人大人大量，不必和一个下人计较。”

“我是什么人？怎么会和一个下人计较！”戚夫人白了杏儿一眼，然后把头悄悄伸向杏儿，满脸狐疑的压低声音道，“难道你就没有看出来他和吕夫人有什么问题？”

“啊？”杏儿不由得“啊”了一声，然后捂住自己的嘴巴，满脸紧张的看着戚夫人。

“你没觉得那个审食其的眼睛是长在吕夫人的身上了吗？”戚夫人狐疑更深，道，“而且那深不见底的眼神不是一个家奴该有的……”

“是弟弟呢……”杏儿无力而小声的辩解道。

“弟弟？你难道没见过薄昭？”戚夫人提醒杏儿道，“不论薄昭如何对博夫人好，谁见了都不会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只会羡慕博夫人命好，有个那么好的弟弟可以时刻陪在自己的身边。可这个审食其……即不姓吕，又与吕氏无任何干系，听说只是吕夫人无意中捡来的野小子，这算哪门子的弟弟？”

被戚夫人这样一说，杏儿也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儿，她喃喃道，“他那头白发甚是扎眼，听闻他不过17、8岁？怎地就白了头？又佝偻了腰？”

“重点还是那双眼睛，”戚夫人不顺着杏儿的话题，她遵循着自己的直觉，肯定道，“那分明是一个男人极其心疼在乎一个女人的眼神，那种心疼、在乎，深入骨髓，想掩饰都掩饰不住！对！就是这样，一定是这样，想他们那几年的人质生涯同吃同住，孤男寡女，又非亲姐弟，怎会不生出异样的情愫抱团取暖？”

“夫人……”杏儿有些害怕，她结结巴巴道，“这样的话……不能……不能……随便……说……”

戚夫人从第六感中清醒过来，她轻轻地抱了一下杏儿，并拍了怕她的肩膀，“杏儿，别怕，做错事的又不是我们，我们怕什么？”

杏儿还是有些发抖。

戚夫人把她按到椅子上，端起那盅燕窝，亲昵道，“喝了吧，压压惊，你呀，就我们姐妹两个说说悄悄话，你就怕成这样？要是今后别人欺负到我头上，我看你肯定是不敢替我说半句话的。”

“夫人，”杏儿吓得溜下椅子，跪在地上，结巴道，“奴婢……奴婢怎配和夫人……和夫人为……为姐妹……”

戚夫人温柔的扶起杏儿，再次将她按在椅子上，戚夫人端起燕窝，递给杏儿，“谁说不配？你是我的丫鬟，我说配就配！来，赶紧吃了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杏儿机械的接过燕窝，机械的将这盅燕窝一口气喝掉，“多……多谢夫人……”杏儿用衣袖擦擦嘴角。她第一次吃燕窝，却慌乱的没吃出什么味道，倒觉得有什么卡在喉咙里，她轻轻的干咳了一声。

“怎地吃得这样急？”戚夫人亲切的拍了拍杏儿的后背，满脸关怀道，“要不要喝口水？”

“奴婢没事。”杏儿站起身来，又一连串的咳嗽了几声，然后她扶着戚夫人道，“时辰不早了，奴婢扶夫人躺下，早些歇息吧。”

“嗯。”戚夫人把手握成拳状，轻轻捶打着自己的后腰，道，“这些天忙着为吕夫人和老太公安置打扫住处，确实有些累了。”

“奴婢给您揉揉。”杏儿将戚夫人扶到床上躺好，然后跪在床上给戚夫人轻轻的揉捏着腰腿。

“嗯……嗯……”戚夫人闭着眼睛哼哼着，“杏儿的小手真巧，捏到哪里哪里舒服。”

“夫人舒服就好。”杏儿恢复了常态，甜甜的微笑了起来。

“杏儿，你能帮我留意一下那个审食其吗？”戚夫人依旧闭着眼睛。

杏儿的手停顿了一下，片刻又揉捏起来，道，“夫人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奴婢永远都是夫人的奴婢，连命都是。”

“姐姐没有白疼你。”戚夫人睁开眼睛，拉住杏儿的手道，“不要一口一个奴婢，姐姐什么时候把你当成奴婢使唤了。在姐姐心里，一直都将杏儿看成是自己的亲妹妹。”

“夫人……”杏儿跪在床上端端正正的给戚夫人磕了一个头，表情凝重道，“杏儿知道夫人对奴婢好，所以夫人放心吩咐奴婢就是，奴婢愿意为夫人肝脑涂地。”

“好妹妹。”戚夫人一把抱住杏儿，在她耳边轻声道，“若有朝一日，我是大王的大夫人，你就汉宫所有丫鬟、嬷嬷的头，位高四品，就是五品的美人见了你，也是要礼让三分的。”

“奴婢不为这个……”杏儿道。

“若我不能成为大夫人，也许……也许我们就……就都没了性命……”戚夫人又接着说道。

“为何？”杏儿有些吃惊的挣脱戚夫人的怀抱。

“大王专宠姐姐多年，整个后宫无人不知。”戚夫人轻叹了一口气，忧心道，“那吕夫人没有在楚营为人质的时候就是这样。这回吃苦回来，又是如此的容颜苍老，大王自然是不会再宠她，那她势必会迁怒与我，与我为敌。她是大夫人，我怎能赢过她？到那时，我岂不危矣？”

“……”杏儿专心的听着。

“她为大王吃了那么多的苦，即使大王知道是她不对，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责罚于她的，她毕竟是大王的发妻。”戚夫人落泪道，“但姐姐就可怜了。若仅仅是欺负我几次也就罢了，怕的是她……要置我于死地啊？！”

“吕夫人……不会那么……狠毒吧……”杏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结巴道，“我见……见吕夫人……很是……很是和气……”

“和气？难不成她会愚蠢到在大庭广众责难我？”戚夫人幽幽道，“女人的嫉妒心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我们真的不能不防。”

“可是……怎么防呢？”杏儿一脸的迷惘。

“先下手……”戚夫人盯着杏儿的眼睛，咬牙道，“找到吕夫人的把柄……最好是致命的把柄……”

“夫人是说……那个……审食其……”杏儿终于明白了，她恍然大悟道，“盯着审食其，找到吕夫人……吕夫人有隐情的把柄，是么？”

“聪明。”戚夫人赞赏的刮了一下杏儿的鼻头，言之凿凿道，“我敢用性命担保，他们两个一定有隐情。”

“嗯。”杏儿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明天开始，奴婢会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