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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大如年。
冬至前一天，征战了一年的汉营将士开启了全面休假模式。
“樊哙，这个节日就靠你的手艺啦！”刘邦心下欢喜，声音都比平日浑厚饱满，因为他给韩信增兵后，韩信又一举破了代国，还生擒代国相国夏说。代亡后，韩信又一鼓作气越过太行山，等待时机挑战楚国的羽翼赵国，“拿出你昔日在沛县时杀狗烹狗的绝活，让全军将士吃个痛快！”
“大王放心，那数百条精壮大狗一大早就已经全部屠宰利落，就等伙房兵将我需要的调料采运回来，我就可以调制卤汁了。”樊哙的大嗓门震耳欲聋，“樊哙保证今天晚上的浓烈的狗肉香味会让每一个人的口水都流到天亮！”
“哈哈哈，好，伙房的事情就交给你全权处理啦，明天本王要用狗肉犒赏三军！”刘邦说完，不再听樊哙的叽里呱啦，他披上防风斗篷，大步直奔薄姬处。这薄姬可能身体太过单薄，怀孕三月有余，却依然呕吐不止，人也更加消瘦苍白，刘邦心疼，却也无计可施。
“奴婢参见大王！夫人，大王来了！”薄姬的丫鬟六月猛地见刘邦进来，吓得赶紧一边施礼一边高声通报。还在床上躺着的薄姬听闻挣扎着想起床，刘邦快步上前，轻轻按住薄姬的身子，“别动，快躺好，本王不是说过，你有孕在身，无需行礼。这几日怎么样？胃口可稍微好些？”
“臣妾让大王担心了，”薄姬虚弱地喘了一口气道，“还是吃不下……”
“这怎么行？”刘邦急道，“大夫怎么说？”
“大夫开了安胎药，夫人一碗不落的都喝了，可是却有一大半吐了出来。”六月见薄姬没力气说话，代为回禀道，“大夫说，夫人原本就有些水土不服，所以害喜的时间就长些。”
“夫人受累了，”刘邦把被子给薄姬往上拉了拉，“可有什么想吃的？”
薄姬无力的摇了摇头，大颗大颗的眼泪流了下来，“大王，臣妾想念家人……”
“夫人，”刘邦坐在薄姬床头，爱怜的握着薄姬冰凉的手，“夫人的娘家可还有什么人吗？”
“臣妾的父母和哥哥都不在了，只有一个不到十岁的弟弟寄养在亲戚家里，臣妾……臣妾想把这唯一的弟弟接到臣妾身边……”薄姬的泪眼里充满了无尽的思念。
“夫人怎么不早说？”刘邦用汗巾擦拭着薄姬的泪痕，心疼道，“你早点和本王说，你们姐弟早就团圆了，哪里还要等上这些时日？”
“臣妾见大王军政繁忙操劳，不敢给大王添乱……如今，实在是想念……”薄姬心里激动，脸上涌现一丝血色，“臣妾的弟弟叫薄昭，现在河东郡乡下亲戚家里。”
“夫人放心，本王这就派一名亲兵前去河东郡去接薄昭过来与夫人团聚。”刘邦将薄姬额前碎发掖到耳后。
“谢大王。”薄姬清澈的双眼凝视着刘邦，“臣妾微薄之躯能得大王怜爱，薄姬何幸？”
“夫人，”刘邦轻轻拍拍薄姬消瘦的脸颊，温和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六月，”刘邦扭过头吩咐道，“仔细伺候你家夫人，夫人有什么不适要及时传大夫。”
“是，大王，奴婢不敢马虎。”六月柔声回道。
“夫人，”刘邦站了起来，对薄姬道，“明日冬至，事情多，我要去其他夫人那里看看，因为明日要举办一个家宴，你只管养好身体，给本王顺顺利利的生下一个胖儿子就行，其他的无需操心。你的弟弟接过来后，我就将他安排在公子住处的后院，这样，你们姐弟相见就方便了许多。”
“谢大王如此替臣妾着想。”薄姬微微一笑道，“那臣妾就睡一会，大王去其他姐姐那里吧。”
六月将刘邦刚刚脱下的斗篷重新替刘邦披好，刘邦又嘱咐六月，“天冷，炭火要烧得旺旺的，千万不可冻着夫人。”
六月诺诺连声。
离开薄姬，刘邦穿过长廊，来到了东苑戚姬处。
戚姬似乎知道刘邦要来，早就梳洗利落等在那里。她伺候刘邦五年，能听出刘邦的脚步声，“是大王来了，”她对杏儿说，“你出去迎接大王。”
杏儿半信半疑的走出门外，果然刘邦远远的走了过来，“奴婢恭候大王。”
“看你的样子，好像知道本王要来。”刘邦笑道。
“奴婢愚钝，是戚夫人，远远的就能听见是大王的脚步声。”杏儿回道。
“哦，夫人耳力如此敏锐。”刘邦进来后，扶起早就跪在地上迎接他的戚姬。
“臣妾的耳朵也就能听得出大王的脚步声，”戚姬将刘邦的披肩脱下，柔声自嘲道，“其他声音臣妾就辨别不出了。大王是从薄妹妹那里过来？薄妹妹害喜可轻些？”
“还是吃不下东西。”刘邦把手放到炭火盆上烤了烤，“大夫说薄姬本来就有些水土不服，加上怀孕，会更加辛苦些。但愿四五个月后症状能减轻些。”
“薄妹妹受累了。”戚姬拉刘邦坐到床上，“明天冬至，我酿的梅子酒就可以喝了，我想给薄妹妹送去一些，说不定薄妹妹喝了这酸甜可口的梅子酒能开开胃。”
“难得夫人如此贤良。”刘邦道，“明天的家宴，就交给夫人操办，夫人要多操心多受累了。”
“大王相信臣妾，臣妾一定尽全力办好明天的家宴。”戚姬有些慌乱的站起来道，“只是臣妾不如吕夫人能干，如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望大王不要怪臣妾无能。”
之前的冬至家宴，都是吕夫人筹备。吕夫人能干，几乎不用任何人插手，就能办得妥妥帖帖，曾经让戚姬羡慕嫉恨不已。
“夫人心细如发，本王相信夫人。”听得吕夫人三个字，刘邦的心一沉，他站起身来，“本王要去看看刘盈，你叫杏儿准备晚饭，本王今晚过来与夫人一同用膳。”
“大王是应该去看看盈儿，盈儿又长高了，也更聪明了，对了，”戚姬打开衣柜，从里面取出一块紫红色的锦缎递给刘邦，“臣妾原本想亲手给盈儿做件新袍，可臣妾针线活不精，怕不合盈儿的意。他的丫鬟斓曦手巧，这块锦缎就让她给盈儿做件新袍吧。”
刘邦接过来，沉吟片刻道，“不如，你和本王同去看盈儿？”
“大王自己去吧，”戚姬亲自给刘邦披上披肩，体贴道，“盈儿好久未见大王，应该与很多话想和大王说，大王父子好好叙叙，臣妾就不打扰了。”
“……”刘邦心里刚刚生出的对吕夫人的一丝难过被戚夫人几句话抹得熨熨帖帖。
从戚夫人处出来，风更大了。刘邦快步穿过后花园，突然那排苍翠的松柏刺疼了刘邦的眼睛——那是吕雉种植的，如今松柏依旧，人却不知怎样了。刘邦停在这排松柏前，“娥姁……但愿你能理解刘季……”
刘邦将眼眶里突然涌现的泪水狠狠地咽进肚里，“刘季就这样从芒汤山一直打到现在，屡败屡战，刘季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泗水亭长了，娥姁，你还是那个端庄贤良的大家闺秀吗？对于你，刘季只有内疚，还有……一丝陌生。这些年陪伴刘季身边的都是别的女人。人质生活不知道会将你摧残成什么样子？刘季不敢想。但愿你能熬到刘季出息的那天！”
刘邦穿过小厨房，刘盈的房间里传出刘乐的声音，“盈儿，别难过了，我相信娘一定能看到我们写给她的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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