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瘦是因为这多年来的胃病。这引起的饭量越来越差，有时发呕、泛酸水；最难受的是时不时的胃部区域疼痛——吃石子饼吃的见了都想吐了，但还得吃点这硬些的压一压——特别是最近，食欲更差，有时一天吃的食物还比不上压反胃吃的石子饼。

孙建军懊悔原先自己让父亲错误的决定，却没有想到比这更残酷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今天他坐在水果摊前，挥扇扇着不时落在水果上的苍蝇；七月初的太阳似火，虽头顶有大大的遮阳伞，但热浪仍一阵阵地滚进来。

孙建军穿着短袖，而旁边醪糟摊子伞下准备玩扑克“挖坑”的三个小贩都光着膀子。夏天常捂得严实的人多是胖子，既比别人怕热又怕一身肥肉露出叫人笑话；孙建军却属于另外一种，怕露出细的胳膊和有“排骨”的身子。心想，人个子高还是壮一些好，个子高了再瘦就更显了——想自己原先也是壮壮的。

卖醪糟的摊主边洗着牌叫孙建军：“孙师，来些；四个人耍。”

孙建军笑着摇了摇手：“你们三个人耍，额看就行了；额个老胃病，别一会儿难受了又扰了你们兴。”

“那好吧。”卖醪糟的说；他们有时也亲切地叫孙建军的外号“老胃病”。他道：“那你把板凳往跟前挪些。”

“行，额等会儿给水果上喷下药就挪跟前。”孙建军说。

有的卖水果的图效果好，趁没顾客时就会给上面喷些灭害灵；这样对有些马虎洗不净水果的顾客来说，吃了有害。孙建军是有自己的独特方子，是在喷壶里白醋兑水，喷在水果上面也很有效果，这样对人是无害的，虽然他嘴上也说是喷药。

他站起来，拿起了放在板下一边的喷水壶。刚喷了两下，胃那里又突然隐隐作痛起来，并且这痛加速的很快；他不由地先弯腰又慢慢地坐到了凳子上。他掉转了喷壶，反过来用喷嘴死死地顶住疼痛区；然而这次的疼痛是持续且加速的，他用力压住喷壶的手都微微颤抖了还不觉，额头抵住了架板。

孙建军眼前一黑，就栽倒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

醒来时，孙建军发现自己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挂着吊瓶。

他是晕倒后，被打牌的几个小贩送到了医院的。

现在身旁站坐着自己的家人，父亲、母亲、搂着小女儿的小赵。

孙建军咧嘴笑了笑：“你们咋都来了？”

他扭头看了看：“额就胃疼了一下，咋躺到医院来了？”

“醒了就好。”孙母拍了一下巴掌：“可把人急死了！——”

她一推孙父：“快去叫大夫去！”

很快医生就来了。在孙建军刚被送到县医院急诊室时，医生给他做了血压、血糖、心电图等几样检查，发现一切正常；遂给他挂了营养针转送病房，让送他来的人用孙建军的手机通知家人，来办住院手续。

不管是从送他来的人、还是从赶来的家属嘴里，都是了解到病人平常只有慢性胃病，并无别的病史；大夫这时重又来还是又详细询问了当事人。孙建军说得也相同，讲了自己胃疼晕倒的过程。

得知自己是在县人民医院。孙建军说：“大夫，额没有啥；这次是疼的厉害些，但主要还是因为天热，大部分原因还是可能有些中暑，所以才昏倒了——”

他看了一眼还剩半瓶的吊瓶：“方便的话开些止疼药，等这瓶吊针打完了额就走，真的没有啥。”

“现在感觉咋样？有什么不适没有？”大夫问。

“没有。啥都好的很！”孙建军说。甩动了两下未扎吊针的右臂。

大夫这才板起面孔跟他严肃起来。

“你是大夫还是额是大夫，还自己开起了处方。”医生先数说了孙建军一句，道：“都到昏倒这程度了，还打个吊瓶就想走；额开个单子，等吊瓶打完了去做检查。能走不能走不是额说了算，也不是你说了算，而是看检查结果才说。”

孙父跟了大夫出去，过了一会儿拿了检查单回来。

检查单上第一项就是做胃镜，下来是b超等多项。而光做胃镜，就要在之前先做肝功及乙肝表面抗原检查；这是为了防止有肝炎者和无此症者使用同一个胃镜，而造成交叉感染。医生知道这种胃病病人一般饭量不佳，从孙父那里了解到孙建军果然吃的不多，嘱咐孙父让其子中午不要进食，这样到肝炎检查结果出来后，不用等到明天，下午四点后就可以做胃镜了。

孙建军听了父亲的转述，拿过那罗列着一系列的检查单看了。说：“这都是医院的套路，就是感个冒，也要你把全身都检查完。咱不做这个，白撂钱。”

家人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是如果放在自己身上。孙父说：“到医院都是这样，到这儿来就听大夫的；你都说了，就是感冒也让你都检查一遍的。要是没有啥，咱就当花钱买个心安。”

“哎呀，爸。”孙建军叫了起来：“额说感冒也要都检查是夸张；额摊子还到市场摆着呢。”

孙父一挥手：“送你来的人说会帮你看摊子的，赶天黑额会替你收回的，再别多说了。”

~

下午胃镜的结果直接出来了。孙父拿着单子来到办公室找到了大夫。

那个大夫看了报告单半晌，向门外望了一眼：“病人呢？”

孙父：“先回病房去了。”

大夫又沉吟了一下，说：“额还是建议带病人到西安肿瘤医院去看——”

报告单上给出的结果是胃癌晚期，虽然按常理还要做病理切片才能下最终的结果；可根据大夫自己长年的经验，看这个片子，就算病理切片做出后有所出入也不会很大，在县医院是根本无法治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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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已去过苏糖三厂一次。

进门还得在穿着齐整制服的“门卫”跟前做登记。在劳资科他询问了现在还要不要装卸工；劳资科的外地干部说要，让他先做登记。老张先问了工资，听说是一千四，老张很满意，忙填了表。但劳资科的干部让他要去县医院做一份体检报告拿过来。老张拍拍自己的胸脯说：“领导，额身体好得很！”外地干部睁了眼：“你这个人呀，好不好不是你说了算。”看来想省两个检查费是不行了。

那干部又告诉老张：我们厂是正规厂，只要签了合同，不论哪个岗位，都会交社保——

老张不甚懂；问了，才知道会给自己交养老保险，至于还要给自己买意外伤害保险啥的老张都没在意。想了自己以后老了也能跟城里人一样有退休工资，老张笑得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