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毛问大虎啥都安排好了没有；说单位事忙，自己这些天未能回来，给了五叔五婶一些钱请帮忙安排。并没有说多钱。

大虎一听道，噢，怪不得，额以为是五婶家给贴钱呢；五叔还说是村里人给集的，还将额手里的两千块要去了，说帮忙一起安排。

四毛奇怪五叔为什么要这样说。

既是你给的钱，五叔就安排得太啬细了吧。大虎说，比如就说这服务队吧，人家都是头天下午就来，黑了一顿半夜一顿招待闹喜的朋友；现在安排的今儿早上才来。

早年间村里红白喜事，都是村里人帮忙搭棚盘灶做酒席；现在村里的年青人大多都在外地打工去了，所以就兴起了一种专为红白喜事服务的服务队，带充气拱门、棚架、桌椅等各样东西，包办酒席的一切；完后全部东西由他们收拾装车，不用主家忙乱；这样就填充了村里青壮劳力不足的空缺，整哉；但毫无疑问这样周到的服务是用钱来换取的，占婚礼仪式的大头——但对现在富裕起来的人来说，还是觉得方便大于花费。

四毛想是五叔是想为大虎省些钱；但不想和大虎说这些，怕他乱猜疑。就问他前面的事将话岔开。

见四毛问，大虎就祥讲了。他说，五婶一个劲儿撺掇额娶了这女子，为额婚姻操心这咱承认，但也有她的私心，就是额成亲了就有人照顾三虎了，她就不用再操心了；早知道要娶个木脑子的女子，额还不如娶了陈彩。

大虎这样冤枉五婶的好心四毛心里可不能忍。他说，你这些屁怪话以后少说，做人要有良心。

要不是今天是大虎的大喜之日，他就不惜翻脸骂他呀。

外面吵吵闹闹，原来是服务队的人接来了。

四毛招呼大虎一同出去，出去给人家服务队的人都客气发根烟，让人家把饭菜味做好些。

夏天，六点多天已经很亮了。

服务队那些人做这些熟惯了，不到七点门口席棚就搭好了、桌凳也摆上了；后院两口土灶也盘垒好了。

栓牢所请帮忙的开出租的朋友们也到了，七辆朋友们的出租车加上他的那辆，八辆车在村道上已一字型摆好了——按规矩，每辆车两包好烟一瓶酒，这些帮忙的礼情栓牢承担了。

刘大虎这时也打扮齐整了，专门做了一套藏青色西装，裁缝是按四季装做的、考虑了冬天里面穿毛衣；所以刘大虎虽肩宽背厚，穿着这套西装还有些宽展。

迎亲的人们上了车。车子一启动，身后的鞭炮就响了起来。

你还别说，八辆一溜戴着白帽子、绿车身贴着喜字的出租车队行驶在x县的马路上，这新特的迎亲方式吸引了好些行人的眼球。

车子到了旅馆，女方没有娘家人，程序就简单了许多；没有了塞红包砸门、抬嫁妆等程序，刘大虎上去接了彩凤就走。

没有娘家人，八辆出租车其实是用不了的，后面几辆来回都是空载；栓牢这样做，也是为了大虎的婚礼面子上有光。

这些出租车司机都是x县的活地图了，按说好的线路整齐的一字长蛇阵，绕着县城兜了一个圈子、且不走来时走过的街道，回到了柳庄。

接新人的车队一到，霹哩叭啦的鞭炮声就响了起来。

没有大队的娘家人，服务队这顿饭相对简单，只管待好接亲的这十来人。

不用招待娘家人，这与午间开席中间空了些时间，大伙儿或坐或站院子里，吃着瓜子糖、抽烟说笑着；服务队的人员在紧张地准备着中午的菜肴。

那七辆出租车要走了，人家还要跑生意；栓牢送了他们，又再一次一一表示了感谢。

到十一点多点儿，村上各家代表陆续都来了，在席棚下坐了。今天刚逢礼拜天，带着娃娃的不少，竟挤着坐不下了。

五叔忙找服务队的管事人。服务队有备用的桌凳，又添了几桌，有两桌已摆到了棚外——民以食为天，特别是乡里风俗，你家里过事，别的花哩胡哨耍得再好都是虚的，把乡亲们招待得好不好，全看你的这一桌酒席；能来的哪怕是个流鼻涕的小孩都是给面子，所以都要安排好。

库库今天临时客串司仪，还专门借了一件红色的西装，那西装紧绷在他圆滚滚的身材上，倒也符合他一贯的穿衣风格。

库库只让大虎和彩凤两人表演了吃苹果、夹汽球两个小游戏，其余时间都是在插科打浑，逗得村民们哈哈大笑、有人吃着花生差点还给呛住了；笑着说“这就是个活宝”——因为五婶特意嘱咐了尽量不要象别的娶媳妇那样乱戏耍新娘子，怕彩凤是个实木脑袋，这大喜的日子不敢闹出什么洋相和岔子来。

四毛坐在前席，面带微笑；众人哄堂大笑时他是微笑，众人专心地听库库讲“故事”，他也是面带微笑——他一颗心儿其实全操心在仪式上，怕脑子不灵光的黑嫂子出什么岔子。

新娘子一身大红的袄裙，将脸膛映得更黑红；她也懂这是她成亲，这光滑的大红绸衣、热闹的景象，使她又开心又惶恐不安；两只手无处安放，只好低头绞着衣角；绞了一下，就意识到了这么好的衣裳是不可绞的，遂握了双手在那里、一只手暗暗抠着另一手的手心。这倒使她看起来端庄起来。

四毛渐渐放下心来。

库库耍宝到十二点，道，今天宾客满棚，不管是本村的乡亲、还是到来的高朋，来了都是天大的面子；主家略备薄席、不成敬意；大家吃好喝好肚儿要撑圆。菜味不好额骂厨子，菜量不够额骂大虎哥，走时再夹两个馍带才更给面子——

底下一阵哄堂大笑。

待笑声落下，库库将手一挥：开咥！

又是一片哄笑声。众人抄起了筷子开始吃席。

库库领着一对新人开始挨个酒席敬酒。

第一席是五叔五婶一些村里的长辈、还有大虎的舅舅。

四毛和栓牢一些人所坐在第二席，四毛这时对黑嫂子已完全放了心；到他们这一桌轮到给他敬酒的时候，黑嫂子喝了她那一小杯。她不会喝酒，给她倒得是酒瓶装的雪碧，可她雪碧也从没喝过，第一桌喝完到这儿胃里有气泛上来，与正喝的相撞，咳嗽了起来；库库抓住机会，笑道，四毛你跟别人不一样，是娃他二爸，你嫂子喝不成酒都呛了，还是喝完了；你这当二爸的喝三杯都不行、要换大盅盅才合适！

四毛也不戳明、也不分辩，他这会儿完全放下心来，只剩下高兴了，心里感慨弟兄们中终有成亲的了。换了喝茶的杯子。库库虽是图热闹，也掌握了分寸，给四毛倒酒每下只到了半杯。

就这连着三杯，也可以得很了。栓牢忙拉着四毛坐下，让他吃口菜压一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