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毛笑着说:“王姨,额说得是要能做个木架子刷上清漆,将暖气片包起来,这么不但遮起来好看,架子上还可摆个花盆啊、鱼缸啊之类。”
王嘉丽是个爱好之人,闻言来了兴趣,道:“哎,你这想法很好——”
她冲宋援朝道:“宋大局长,听到了没,寻个木匠给咱把这事办了!”
宋援朝摘下了眼镜,扭过头:“啥?”
他其实刚才隐约把话听得一点,心里埋怨四毛又给自己把事寻下了。
四毛忙道:“王姨这事简单,这木架子额就能做。”
“你能做?”王嘉丽高兴地道:“那你就抽时间抓紧给咱办这事办了。”
“好。”四毛答应。
“你看需要啥,就到后勤科领。”宋援朝又戴上了眼镜。
四毛让王嘉丽取了尺子。家里没有卷尺,王嘉丽给四毛拿了皮尺。四毛将那暖气片的尺寸量了;王嘉丽又给他拿来了纸笔,四毛记了,装在了身上。
到七点五十,宋援朝才站了起来。
他又去了一趟卫生间,这让本就尿急的四毛更不敢想象水流声了。
但宋援朝去卫生间并不是解手,而是稍弯腰对着镜子,将自己只剩外围一圈的发型又梳理了一遍。
出来后,宋援朝对王嘉丽说:“嘉丽,额出去了。额回来晚一些,你早些休息不用等额。”
坐在沙发上的王嘉丽“嗯”了一声。
宋援朝前面一句话是常规用语,后面一句是有外人加的;其实王嘉丽哪里会等他,自两个孩子离家后,他们已从原先的同床无性变成了分房而睡。
四毛也说了句:“王姨,额走了。”
王嘉丽说:“好,没事儿常来玩啊;别忘了那事啊!”
王嘉丽一时忘了四毛姓啥,但对一个普通职工说这话,五分是客气,五分是对四毛这小伙印象还很好。
四毛跟着宋援朝出了门。
下楼向家属院大门口走去。
快到门口的时候,四毛说:“局长,你先走,刚出门穿鞋太急,鞋垫有些窝了,额在亮处一整马上就追上来。”
四毛装做快步往亮处走;看宋局长出门刚拐弯,就飞快地跑到墙边,顺墙边往里十几步,暗影中在一株大树后解了皮带畅意地“哗哗”起来。
解完手,赶紧一边系皮带一边快步向外赶去。
雅乐饭店四毛知道。
路上bb又响,他看都没看就伸手关了。
他把车子稳稳地停在了“雅乐”的门口。
宋援朝说:“小刘,额们喝酒得些时间,你先找地方吃个饭,发票吧收据吧随便开一张。”
他下了车,进饭店去了。
四毛下了车,锁好;看见了停在饭店门口一边的秦发展那辆“嘉陵”摩托。
这条街上就有小饭馆,四毛忽然想到玲姐的朝阳饭店去。
离着有几条街,但想宋局长才进去赴饭局,时间是应该绰绰有余的。
走了两步又停住,心里想着要不要开车过去?
心里明白自己是有点儿虚荣心的,还是以开车快过快回不耽误事算是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返身开了车。
车子经过一个ic公话亭的时候四毛停了下来,给卷毛新置的手机号回了电话。听得那边有笑语喧哗声;卷毛大声地说“四毛咋搞的,打几个传呼都不回?你快来,额们在‘天香缘’,刚坐下,你武叔、任哥都在这里,都说缺了你不行!”
四毛说,额正在上班,没地方回,运气好,厂部还有人,拿厂部的电话回的。
这谎撒得没水平。虽还没来得及给卷毛说借调到经贸局的事情,武叔、任哥也没说、想等事情落实以后;但人家卷毛新置的手机有来电显示,要是记性好的话就能知道不是厂部的电话——也是为了不想反复解释、能一下回绝。
他说,你们吃吧,不要等额,高兴就行了。
挂了电话。
开车很快到朝阳饭馆门口,在马路边停了车。
进了饭馆。这会儿正是晚上客人正多的时候。
玲姐看见了他,快步过来笑着惊奇地问:“四毛,怎么晚上还过来了?有啥事吗?”
“送领导到雅乐饭店,额过来吃个饭。”给玲姐前面是忍不住说了的,四毛轻描淡写地说:“顺便看看姐你。”
“哟,现在成了给领导开车的了,就是不一样了。”玲姐笑得灿烂。又道:“姐这会儿忙得很,等会儿再跟你聊;你想吃啥?姐给你报去。”
“炒面吧。”四毛说。在玲姐走后,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这会儿朝阳饭馆里基本人满。外面寒冷,店里升腾着淡淡的蒸气,人多嘈杂也温暖。
四毛本来是不甚饿的,但他同桌的那人吃着一碗宽条扯面,吃得吸溜吸溜的,听得四毛也饿了。
玲姐抽空倒了一碗面汤给四毛端过来,说:“先喝点面汤,暖暖身子。”
同桌这汉子吃得也太过瘾了,一开始是“吸溜”“吸溜”吃面条;这会儿吃热了,这“吸溜”就是两种了,一种是吸面、一种是吸鼻涕。
四毛端着碗慢慢地喝着面汤,看着四周;人多,耐心地等着。
终于等到他的炒面端上来了,是刘姨送的;放下后笑着说:“快吃吧,你晓玲姐还特意让大师傅特意给你多加了些肉臊子。”
四毛吃得较快,也是有些饿了,也是怕万一宋局长那边有什么事情;边吃,边不时抬头看玲姐如蝴蝶穿花般地忙碌。
吃完了,到前台付了帐。他对老板娘说:“虹姐,有发票么?”
老板娘笑道:“四毛,你把额们这儿当大饭店了,一个小饭馆哪来的发票。”
“那好吧。”四毛笑着说:“给开个收据吧。”
趁老板娘开收据的当儿,他进到了后厨,先跟两个厨子打了招呼,然后告诉玲姐他要走了。
玲姐忙在围裙上擦了把双手,要送他。
送四毛出了店门,站在门前,玲姐一指路边停着的“2000”问:“四毛,这是你开的车吧?”
四毛点头说是。
“多好看的小卧车,在路灯底下还反光呢;”玲姐感慨地。又看着四毛,眼神里竟有莹光:“你今天穿这一身西服也好看很,黑西服黑皮鞋,跟这车子很配呢。”
四毛笑笑,没有纠正其实自己穿得是一身深蓝色的西装。他说:“玲姐,回去吧,外面冷,也正忙着呢。”
他向台阶下走去,回头向玲姐招了下手;到车旁拉车门的时候,看见玲姐已转身进店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玲姐一进店就到拉老板娘出来看,说:“额兄弟现在给领导开车呢,还是个新样的小卧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