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
作者:旭空      更新:2020-03-02 09:39      字数:2491

在寂静凉如霜月的院落里,传来屋里刘爱民一阵接一阵扯风箱的咳嗽,虽剧烈,但飘在小院的上空,就被稀释融解在沉静的夜色中了;而咳完喘息着费尽力气却无力的咳痰声,就更连在院内都不可闻了。

学生们已经放寒假了,而做为复读班的刘三虎还在学校里刻苦复习,他们要到腊月二十八才回家。

第二天天气不错,吃罢了早饭,村里一些上了年龄的人,坐在阳光下聊天抽旱烟,享受着一年难得的清闲时光。

烟袋已抽了两锅,还没见刘爱民来。别人没在意,库库他爸却有些奇怪——过些日子就要为过年忙了,一年四季难得冬日这十几天匣意(惬意)的时光,还要日光好,伙计们才能聚在一起各样事情东扯西扯半晌。刘爱民这个也爱热闹的老伙计,往常早就端了他的白搪瓷茶缸,佝着腰、不时咳着但脸上带着眯眯的笑意就来了,与他们一起靠在墙角,还照例会说“晒爷光补钙啊,对腰腿都好啊”;但今天怎么这时候还不来呢?

库库他爸别了烟锅,起身去刘家民家看看老伙计,谁知发现的是已于夜里过世的躺在炕上的刘爱民;摸一摸身上,身上还有余温。

库库他爸忙支派两人到县城,一人去通知三虎、一人去寻大虎。

虽然只见过三虎一次,但杨美慧对他印象深刻;只是奇怪上次见他,大热的天他留着长及遮眼的头发,现在是寒冬他却剃着光头。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有上次的经历,刘三虎央求杨美慧帮他到房里叫一下四毛,他那双悲伤的眼睛里夹杂着腼腆的目光闪避。

看到四毛从房里出来,三虎叫他到外面说话;这次四毛没有随他,而是硬拉他进了客厅。

三虎看到好在客厅没人,也方便说话。

四毛要给三虎泡茶,三虎一把抓住了他:“还泡啥茶呀!跟你老板说一声同哥回,咱爸走了!”

“啥?”四毛一时没听清。

“四毛,咱爸走了!嗯嗯嗯嗯——”三虎话一说完就泪流满面、压抑不住地“吭吭哧哧”哭出了声。

四毛愣了一下。这事情他确实没有料想到。在心里算了下,爸才五十刚出头啊。

三虎轻摇了一下四毛,以为他因过度的悲伤而愣怔了:“四毛,你也暂别难过了,把衣裳一换,换件素雅的跟哥回。”

四毛说:“三哥你先等下。”

他进了碟房。

很快他从碟房抽屉里取了自己所有的钱财出来了,递给了三虎:“三哥,你把这装上。”

四毛有些后悔。这些钱他没数,估摸着有三百多。他后悔自不理睬边娟后,给自己买手表买衣服、大手大脚,没有攒下钱。

三虎接了,说:“现在给这干啥,你装上也一样,先回去再说。”

四毛说道:“是这样,三哥,额就不回了。”

“啥?!”三虎吃惊地睁大了双眼。

四毛说:“三哥,额就不回了。额跟咱爸两人这么多年一直置气没说话,这时候回去了也是给外人看,假惺惺地大哭上几场,有啥意思;现在就这实际情况,你们先把咱爸简单安葬了,等以后额有钱了,再给咱爸立石碑、箍大理石的墓子。”

“啥?!你再说一遍?!”三虎眼睛睁得很大,眼里除了不能置信的震惊还有异样。他没有想到自己最亲爱的弟弟竟然连大虎都不如,大虎虽然表示他没钱,但瞎好还在父亲的灵前嚎叫了一程。

这异样的眼神四毛见得多了,从小大虎二虎这样瞪他,他都没有怕过;只是这眼神在三虎眼中四毛是第一次看到。

其实四毛并没有看懂三虎眼里震惊外的并不是凶狠,而是愤怒。

三虎一字一句地:“四毛,你可想好了?你娃有本事把这话再说一遍!”

四毛本来不愿与自己最亲爱的三哥发生不愉快,可三虎的这话让他起了逆反之心。他说:“话说一遍就行!”

三虎“啪”地把手中那些钱摔在了四毛的身上:“四毛,以后咱爸就没有你这个娃!额就没有你这个兄弟!”

他大步地向走去。

四毛的心蓦地一痛,他没想到自己的这决定会让自己亲爱的三哥做出这样的反应。

他不知道,刚刚大步跨出“毛毛雨”大门的刘三虎的心也在滴血。

.

按小林说的三个月时间到了,可并未象她确凿无疑说的过了“缠绵期”,小赵一定会和孙建军闹翻、孙建军肯定会回头找杨姐。

小林百思不得其解。但她倒也守信用,准备给四毛买一件夹克——虽然当时她说“到时如果没按我说的来,我给你买件衣服”、但当时四毛信她的话说“不用,打这赌你划不来,赢了你又不赢什么、输了要输我东西的”。

四毛没有让小林给他买夹克,而是让她请喝酒——这次他喝醉了,嘴里胡言乱语着小林听不懂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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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过年的时候,边娟走了。

她给杨姐说是回家过年。

四毛在自己碟房锁着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封信。不知是谁写的。

四毛的字现在是大有进步,所以打开后第一感觉是,这写信人是用心写的,一笔一画,但这字太没有结构章法了。

信的内容:四毛,我走了,要去南方了。我有些话本来想跟你当面说,可看你见了我那冷冰冰的眼神,我就没有了勇气,想还是给你写一封信吧。

老实说,跟你在一起的那段时光很快乐,我以前没有过正儿八经的谈恋爱,你给我买好吃的、骑摩托带我出去玩,处处关心我。跟你在一起有着说不完的话儿,哪怕只是两人呆在你那闷热的碟房里,也觉得有无比的开心。虽然你比我小一些,可又风趣、懂得多、体贴人,我是真的落在了爱河里面。至于我们俩的以后,说实话,我没有多想过。

后来你突然的不睬我、见我傲气地冷眼相看,我知道原因在哪里。可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工作赚钱来的。如果我不赚钱,凭你那一月二百来块钱能养活咱们俩人吗?

现实就是现实,我也不知道我做得对还是不对,总之你不睬我以后,我很难过;你遇到的伤心的还是开心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也替你伤心或者高兴;特别是那次你被公安局抓去打了,晚上我蒙着被子偷偷大哭了一场。

现在我走了。从你不理我到现在都半年多了,我看不到一点你对我有好转的迹象;我想,你是长久地不会睬我了。

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见面,不见我你心情或许会好一点,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我想我是老不能忘记的。

祝你什么都好。边娟。

站在桌前看完信的四毛一把将信扔了,心里道,写得啥字,歪歪扭扭跟写它的人一样。

信纸飘落在了开着的抽屉边上。

立了两秒,他却又轻轻地拿起了那页信纸,折好,放进了抽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