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军扭头望着两边,仍舍不得放过多欣赏这旖旎风光的机会;四毛要出去了,他也就呆不成了,因为杨美慧随时都有可能回来。他道:“说是你三哥。”
啊!四毛一听一下跳起来,下了床,快速地穿好了衣服,跑了出去。
这小子,速度这么快干啥。孙建军端着茶缸,边扭头看着不舍地离开了房间。
三虎站在院子里,这会儿还没有完全恢复,眼神有些慌乱的无处安放;看到从那个房间跑出来的个人,他的眼睛一下安定了。
四毛已跑到三虎的跟前,兴奋地拉住了三虎的手:“三哥!”
他抬头满脸灿烂的笑看着三虎。
三虎也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几年不见,四毛比原先白了,也长高了;不再是小孩了,是个少年了。
四毛拉三虎:“三哥,走,坐客厅里说话。”
三虎不动,反往回拉:“咱们到外面说话。”
四毛没有多想,以为三虎拘束,拉着他的手两人出了大门。
站在巷道里,四毛仍很兴奋:“三哥,你咋来了?”
其实他能想出三虎是怎么知道的,只不过一时兴奋不知说什么好。
三虎:“额是搭班车来的。”
四毛笑。不知是三虎听岔了还是现在也会幽默了。
他问:“三哥,你今年应该高三了、快高考了吧?”
他在心里计算过的。
三虎点点头,没说话。他有一肚子的话,一时不知咋说起。
四毛的脸上一直象绽放了一朵花:“三哥,你一直学习好,额相信你考大学一定没问题的!好好考!”
这时,杨美慧推着自行车拐了一个弯,从马路上进了巷子。她今天买得东西多,两个车把挂着几塑料袋、后座还夹着一袋面,怕骑着不稳,是推着回来的。
四毛笑着打了声招呼:“杨姐!”
杨姐打量了一下三虎,问四毛:“这是谁?”
四毛:“是额三哥。”
一听是四毛的哥哥,杨姐脸上立刻露出了热情的笑容:“是你哥啊!那还站到外面干啥?坐咱们里头去。”
“没事杨姐,一样。”四毛笑着说。
杨姐:“四毛,晌午额给咱多做两样菜,你一定要留你哥到这儿吃午饭,要把人放走了,姐可不高兴啊!”
“知道了,杨姐!”四毛笑着说。
杨姐推着车子进去了。
“四毛,跟哥回去!”三虎开口道。
“为啥?”四毛笑着说。
“为啥?”看到有个在巷子住的人经过,三虎闭了嘴,等那人过去了才道:“你呆得这是啥地方?!大虎给额说这里面的年轻女娃都是做那个的,额还不相信;现在额信了!”
“弄啥的?”四毛笑着问。
“卖的!”三虎涨红了脸说:“这歌舞厅就跟古代的妓院一样。你到这地方就完了!”
“三哥,”四毛笑着说:“她们弄啥的额不管,额又不沾这些。”
“不是你说的,”三虎说:“人到泥塘里走,脚上还想干?”
“看你说的三哥,”四毛笑道:“就是这里面的小姐,额承认里面有好些坐高台;但也的人却是好女娃,只坐平台,最多只让客人搂搂抱抱、陪客人唱个歌。”
三虎眼镜后面的一双眼睛睁圆了:“叫人搂搂抱抱的也算好女娃?!”
他觉得自己跟四毛已不是一个层次了,观念不一样,对问题的看法就象两条平行线,沟通起来就很难了。
四毛也不想就这不是一个层次的问题再讨论了。他笑着问:“三哥,在学校里钱紧张吗?”
“不要问这这些话!”三虎粗暴地问:“你光说跟额回去不回去?”
“你说回去我弄啥?”四毛笑着问。
三虎的语气缓和了许多:“回去帮咱爸种地;咱家地多,咱爸顾不过来,把些都让别人种了;你要看不上种地,叫你团结哥给他舅一说,给你安排个到砖厂学烧窑的活儿。”
四毛笑着说:“那还不是下苦力的么。”
“四毛,”三虎语重心长地说:“你小时候不好好念书,额给你说了多少遍你也听不进去;现在没文化暂时只有下苦。下苦没啥丢人的,只要走正路,烧窑也是技术活儿。再说你年纪还轻,先锻练上两年,以后瞅啥合适的学门技术。”
四毛笑:“学烧窑的技术?那额还不如弄个啥小生意。”
三虎:“不管啥,你先跟额回再说!”
四毛:“额不回!刘爱民又不认额这个娃了。”
“你说啥?!”三虎气得嘴唇有些微微哆嗦:“只有没良心的儿女,哪有真个心硬的父母?就算咱屋穷,咱爸还不是把咱们一个个拉扯大了吗;咱爸现在身体也不行了,额说也不要求咱们有多出息,只要别惹咱爸担心操心就行了。你就跟哥回去吧?”
四毛不想为这跟三哥争执、回避这个话题。他从内衣口袋掏出了还带着体温的一沓钱,笑着说:“三哥,额到这儿有工资还管吃管住就不用花钱,你到学校不容易,看你穿的还跟八十年代一样,把这钱装上。”
这是他攒的八十块钱。四毛想,刚攒够买自行车的钱,看来可得一阵子了。不过是给三哥,如果他身上现在有二百、三百,他都愿意全部掏出来的。
三虎挡住了,黑着脸:“不说这个,额现在问你,你跟额回去不回?”
四毛还从来没见过和言少语的三哥这么硬刚的。三虎也在痛心疾首——如果自己以前能狠下心对四毛这态度,他不至于就变得如此不明事理。对他来说,大虎二虎两个可以忽略不计,四毛在他心中是弟兄们几个中唯一能跟他一样走正路的。
四毛今天也把他三哥的面子搁的到到的,陪着笑将那八十块钱塞到了三虎的肘间:“三哥,这是你兄弟的钱,你再不要客气了。”
三虎:“四毛,额再问你一句,你跟额回不回?”
四毛笑:“三哥,咱能不能说点别的。”
“刘四毛,额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是回且不回?”三虎捏了肘间的钱,指着四毛说:“你回咱啥都不说了;你再不回额拧尻子就走!”
四毛是满腔欢喜、一忍再忍,这会儿脾气也被逗起来了,态度坚决地道:“不回!”
三虎一把将钱摔在了四毛的身上:“额不要你这脏钱!”
拧身就走。
四毛火起来了,指着三虎的后背;他本来想说,好,看额的钱脏!以后你考上了大学,额也不会沾你一分钱的光!
但还是硬生生把这话忍回去了,慢慢放下了手来。唉,毕竟他是三虎啊。
三虎已快走到巷口,快步走路的背影肩膀竟还有些微微颤抖;四毛突然鼻子一酸,眼圈给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