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敬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只要消息不泄露，那么，咱们私下发点儿小财似乎感觉也不错。
贾赦私下对贾敬道：“只要你能顶住，记住，那下剩的银子咱们各拿两成。”
贾敬顿时就一激灵，两成，下剩的银子是多少来着？好像是二百四十万，那么落到自己手上不是就是四十八万？！贾敬不是没见过钱，可是就这么出去转一圈，杀几个人，就有四十八万入账，那是不是也忒容易了？难怪这么多人喜欢当强盗，这没本钱的买卖确实来钱啊。
贾赦咧嘴一笑，“别想得美，这钱来得快，去得也快，你也不是白拿钱，这个世上，还没人能什么都不做就拿钱的。”
贾敬倒也光棍，笑道：“好，你说吧，恩侯，我就知道，你小子断不会放过我的。”
贾赦冷笑道：“这次回来，咱们基本上带的全都是心腹，凡是有异心的，差不多都留帝都了。”
贾敬颔首：“不错，当初我还奇怪你怎么那么大方，竟然由着你家太太吩咐，却原来是为了这个。”
贾赦冷笑：“她只以为我舍不得，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凡是稍有异心的，我都不想要。”
贾敬惊道：“却是为何？”
贾赦叹息一声，“兹事体大，在这里不方便说，等回家之后再说吧。敬大哥，咱们贾家，反正你是族长，这回去之后，小弟也要跟敬大哥哥好生商议商议。”
贾敬皱眉道：“恩侯，还有何事？你向来不是那藏头露尾的人，要说就全说了，你都知道，这里都是自己人，没有外人。”
贾赦点头道：“既然如此，敬大哥，那我就说了，其实咱们拼死拼活在皇上面前露脸为的是什么？不过就是想要在朝廷搏一条出路，为的是什么？不过也就是求财而已。只是以我二人的资历，想要到父辈们的那一步，却是不容易了。”
贾敬默然，他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学业上，自己好像是可以鄙视贾政，可是贾政是什么人？一个无能的纨绔子弟而已，自己堂堂的进士，自然可以碾压他。可是跟自己的那些同年比呢？一百三十二名，算是二甲末梢了，也只比那些同进士稍微好一点，但是在官场上，潜力也不大了，顶多混到四品就到头了吧。
四品啊，真的是心有不甘啊！可是自己那些同年有哪个是好相与的？而且，这个都还算是好的。最让贾敬喷血的是，这玩意儿三年一次，自己这个一百三十二名算老几，几个三年下来，基本就湮没无闻了，不知道该在哪个墙缝里发霉呢。
想想京中那些破败的人家，贾敬心里发凉，他们昔日也曾辉煌过啊。不，自己绝不要落到那个地步。
抬起头，贾敬断然对贾赦道：“好，这也是难得的机会。只是，这面子上，咱们可不能堕了祖上的威风。”这些事，只能在私下做，绝不能漏风出去。面对这黄灿灿的金子，白花花的银子，贾敬还真没脾气说出拒绝的话来。可要他舍了自家未来的大好前程，那也是万万不可能的，自然是打着两头兼得的主意。反正这乱世也持续不了多久，这种生意，能做几年？只要大家隐蔽得好，谁知道我们做过这没本钱的生意？
贾赦心知肚明，笑道：“敬大哥这是说什么呢？咱们这可是自卫反击，我们若是不动手，那死的可就得换一下了。”干顺手了，哥哥你未必收得了手哦，那正道上来得的银子，温饱是够了，可要富贵么？那可实在是有些难，他现在觉得，自己好像更适合这种生活。他不是贾敬，他早就跟林海干过，后来又回归正途，只是两相比较之下，好像自己还是比较适合这条路。想了想面对康熙帝的场面，贾赦突然想长啸，娘的，再不想过那夹着尾巴还得心惊胆战的日子。
想了想若是听天由命的下场，贾敬也不由的打了两个寒颤，咬牙道：“不错，咱们是被逼无奈，不得不为之。”人家都说官逼民反，咱这该叫什么？盗逼官反？有道说，兔子逼急了都要咬人，爷我现在就是那被逼急了兔子，有本事，你来咬我啊。
……
不提贾敬是怎么想的，贾赦却是按捺不住，私底下找到贾敏，询问有没有良策，他实在是不想在朝廷混了。
贾敏虽然是心中有数，但还是忍不住吃惊道：“大哥哥，你可要想清楚，若是你真的不想往朝廷发展的话，那你这个未来的荣国公或者荣国侯、荣国伯，那可真的是要让给别人的哦，你舍得吗？你可是答应了老太太的。而且，如果你真的一旦放弃，那你会失去更多的东西。”
贾赦默然，是呀，这其中涉及太多，权力，荣誉，金钱，利益……自己真能舍下么？一时又彷徨不定起来。
贾敏叹道：“大哥哥，对人低头是很难，若是你没本事，心中无底，自然容易。可是人一旦有了能力，就有了欲望，有了野心，也就有了许多的不甘。大哥哥，你的起点比别人高，拥有的也比别人多，又是在这个时代，自然野心也就比较大。”
贾赦轻叹道：“是呀，我现在就觉得，既然王辅臣都能反，为什么咱们不能反呢？”
贾敏气笑了：“王辅臣可以依靠云贵川，贾家能依靠谁？”
贾赦目光灼灼看着贾敏：“江南，林家。”
江南，林家！
此四字一出，满室寂然。
贾敏沉默半晌，换了个姿势，将自己隐入暗中，同时瞬间放出封闭阵盘将此处笼罩，然后方道：“既然如此，说说你的想法。”
贾赦缓缓抬起头来，神情极为压抑，但是他的眼神却出卖了他，他也很激动：“敏敏，我知道，你有以前的记忆！我也知道，你恨我，恨老二，也恨老二媳妇，甚至太太！可是，敏敏，我是真的，真的，没有想到我们家后来会落到那个地步！东府那边，我不想说什么了，可是我们这边，敏敏，好歹我们现在什么都没做啊，你和林海还没成亲，小外甥女也还没降世，一切都还来得及不是吗？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走到那一步？我们就不能逃脱我们既定的命运吗？”
“敏敏，我知道，你跟林海都是有能耐的人，我在跟他在海外历练的时候，也曾听他说起过一种制度，由贵族或者士大夫遏制王族的势力，不让他们那般肆无忌惮。”
贾敏惊讶的道：“哦，我倒不知道大哥哥你居然对这些感兴趣？”
贾赦紫涨了脸道：“不，以前只是听林海说说，觉得稀奇而已。可是，敏敏，当我在燕京城外，在老太太的灵堂前，跪在小皇帝的脚下时，我的心里，居然空落落的，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然后，后面又出了那些事，那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伸手将面前的茶碗端起，一仰脖就喝了个底朝天，贾赦觉得不过瘾，干脆端起茶壶对着壶嘴一气喝干，抹了抹嘴方接着道：“敏敏，你不知道，那种命都在别人手里攥着，他给了你所付出的不足十分之一的报酬却觉得是赐给了你莫大恩惠，你占了绝大便宜，你应该对他感恩戴德……”
“哦，敏敏，那感觉太难受了，我觉得，如果要让我跟老爷一样，天天对他俯首帖耳，殚精竭虑，还要对他所有的提防怀疑查探视若无睹，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我恨他！更恨他凭什么觉得这一切就该天经地义……”
“我们就该无条件付出，无条件服从？凭什么？！……”
面对贾赦红着眼珠子提出疑问，贾敏笑了，然后不无挪揄的道：“不凭什么，就凭他是天子，他是皇帝，受命于天。大哥哥，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句话吧，这句话，咱们从小读到老，难道你都忘了？”
贾赦也笑了，只是他现在的神情十分的癫狂，却又十分的迷茫：“呵呵，敏敏，你居然拿这句话来搪塞我，我单知道，你是不可能将这句话放在心上的，林海也不会。我知道，你们都有前世的记忆，敏敏，你不会忘记你是怎么死的，林海是怎么死的吧？我承认，我们对不起外甥女，对不起那个孩子。可是，敏敏，你不要忘了，这个悲剧的根源是谁造成的？就是那个皇帝，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当年林海要对那老皇帝忠诚，不听我们的劝，不愿意投靠太子。敏敏，你自己说，如果当初林海愿意听从我们的劝，跟那几个皇子虚与委蛇的话，以他的才智，你们夫妇如何会落到那个下场？”
贾敏脸色一变，双手猛的握在一起，从牙缝里冷冷挤出几个字：“看来大哥哥这些日子真的没白过啊。”
呵呵，自己前世就是就是太要强了，想要好名声，也想要自己那十分优秀的丈夫的真心，只是，这两样，不管在哪个时候都不太容易兼得。想来，还是自己太贪心了，明知道自家娘家不争气，可是却还是不想在林家人面前坠了面子。为了维护娘家的体面，处处掐尖要强，总想着面面俱到，不落人后，结果耗尽了自己的心血，也将自己熬得油尽灯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两个哥哥没本事，不能再维持贾家昔日的荣耀。
只是，现在这大哥哥有追求了，可是，自己心里却怎么那么不是滋味呢？……
贾赦仰天一笑，神情却十分凄惨，“呵呵，我少年时几乎天天做噩梦啊，梦里总是我的脑袋被人砍下来四处乱滚，这事虽然说老二很不地道，可是推源祸始，仍然还是得怪那家子，若不是他们一家子先乱，咱们用得着跟么？你跟林海用得着死于非命么？敏敏，我现在不能不想，看那小子仍然是一副万事都必须抓在手上的模样，我若不另做打算，只怕下场不会比上一世好到哪儿去。”
贾敏这个时候反倒放松了，似笑非笑的道：“那么大哥哥想如何呢？”
贾赦正容道：“敏敏，我没多大的本事，想要如你们那般是不太可能，可是我能不能跟着你们干啊？”
贾敏颇为意外，挑眉道：“怎么？大哥哥也想造反？！”以前胆子不是挺小的么，怎么现在一下大了，这样的话也敢说？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贾赦横下一条心，干脆道：“不错，若说要我自己造反，我是没那能耐，可是若是要跟着你们干的话，敏敏，你叫我干啥就干啥，刀山火海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贾敏‘嗤’了一声，明显不信。
贾赦急了，“敏敏，我是说真的，不是笑话。我这可是将身家性命都赌上，跟着你和林海，总比去跟小皇帝和赌他那群不靠谱的儿子谁上位强。”
贾敏噗嗤一笑，叹息道：“从小儿就将你练起，到了现在都还是这么没出息。算来，还是老太太害了你。”
贾赦看着贾敏莫名其妙，贾敏将脸一沉，淡淡的道：“若不是当初老太太太过宠你，你如何会废成如此模样。今世还算好些，若是仍如前世一般，嘿嘿，大哥哥，我都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完整的站在这儿。”
贾赦心下一沉，忍不住问道：“敏敏，我记得你跟林海都早死，可是你们是如何……，如何……知道……外甥女的遭遇的。”他到底还是心虚，后面的声音也越来越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