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蒙冤
作者:凌沧州      更新:2020-02-25 03:34      字数:3192

水汷看着宝钗,过了一会儿,眉毛一挑,问道:“你相信我会反吗?”

宝钗摇了摇头,缓缓道:“你没有道理反。”

心思一动,想起那日在三清殿,甄太妃与六皇子讲的话,若是老南安王并非战死,死因另有隐情,水汷又会如何做?

他毕竟也姓水,天家的子孙,且又掌一方兵权,纵然他没有这种想法,只怕他下面的将士,也想挣个从龙之功。

一朝黄袍加身,又谈何谋反不谋反?

这个世道,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的历史。

宝钗拂了拂被风吹乱的发丝,不再看水汷眼睛。

水汷将插在地上的剑放回剑鞘,道:“我送你回营地。”

宝钗皱眉,道:“外面羽林卫都在找你,你...”

水汷笑了笑,神情无比的轻松,道:“找就找吧,我又不曾谋反。”

一边说,一边认真地

营地的另一边,淳安公主鬓发散乱,裙摆被灌木丛勾划的破破烂烂,她独自一人,身后并无宫女彩娥跟随,面色慌乱,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一路小跑,如避鬼魅。

羽林卫高声呼喊捉拿南安王,一队又一队,极有秩序的慢慢包围西边的营地。

探春刚从贾母那回来,宝钗并不在那里,她又扑了个空,想及水汷的交代,心急如焚,偏又找不到宝钗,只得又回到了营地。

刚在营地坐定,便听到了外面的喧哗,猛地站起身,跳开帘子,不远处,羽林卫高举着火把,如一条火龙,正往帐篷处靠拢。

“王爷反了?”

水晏的表情一如既往,没有一丝波动。

“不!”

探春斩钉截铁道:“有人要害王爷。”

手里帕子险些扯碎,大脑飞速运转。

她现在是南安太妃义女,生死荣辱,皆系在南安王府,若是水汷谋反,她一个谋反王爷义妹的身份,又怎么讨得了好?

水汷素来忠义,绝不可能谋反,联想水汷方才的交代,探春慢慢回神,抓起桌上杯子,猛灌一口凉茶,叫来守在各处的王府亲兵,清了清嗓子,强作镇定道:“王爷绝不可能谋反,必是有人陷害,你们护着二公子,先往山下撤离。”

水晏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手中的白子哐当落地,道:“你呢?”

探春一笑,道:“我是荣国府的人,他们不会为难我,更何况,我一介女子,跟着你们,也是拖累。”

人生一场豪赌,此时此地,再适合不过。

若赢了,南安王一脉待她再无隔阂,若输了,探春低头一笑,愿赌服输,她不悔。

快步将暖炉包好,塞到水晏手里,催促道:“快将二公子送下山!下山之后...”

想起水汷素来缜密,自然早已想好退路,道:“一定要保护二公子的安全!”

亲兵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并不接令。

探春见了,登时火冒三丈,柳眉倒竖,道:“都什么时候了?若是王爷在此,你们也是这般吗?王爷此时还未回来,想必路上有人绊住了脚,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难道想让南安王一脉尽折此处?!”

为首一人听了,犹豫片刻,抱拳道:“姑娘大义,我等铭记于心。”

水晏站起身,道:“我不走...”

话还未说完,便被亲兵一记手刀打晕,意识模糊前,恍惚听到一声轻颤:“我...我有一个弟弟,替我照顾好他,还有我姨...娘。”

探春走出帐篷,寒风四起,衣袂翻飞。

大红的猩猩毡在雪地里格外的显眼,她紧了紧衣袖,脊背挺得笔直,彷如一颗青松,又如一块逆石,迎风立着,不惧千军。

见羽林卫人群蜂拥而至,她眯起了眼,柳眉倒立,高声道:“此乃南安王营地,你们安敢放肆?!”

水雯彼时正在与冯紫英一处打猎,忽然听到四周声音,慌了神,一箭射偏,钉入树干。

“我大哥怎么会反?”

水雯调转马头,就要往营地跑。

冯紫英按住她,忙道:“你先别急。”

与卫若兰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神色里看出了疑惑,道:“此事有诈,你回营地也只能是送死。”

“我家世代忠烈,大哥怎么会无缘无故造反?肯定有人要害他!”

水雯额上一层细细的薄汗,大脑一片空白,过了一会儿,方慢慢恢复,眼珠子一转,道:“我去寻太上皇。”

挑起冯紫英按着马缰的手,马鞭一挥,绝尘而去。

卫若兰在后面喊:“紫英,你快拦住她!”

冯紫英连忙追去,卫若兰心里焦急,但身旁有一个并不精于骑术的湘云,只得让冯紫英前去追她,自己在后面照顾湘云,一边加快速度。

水雯刚回到营地,便因身上南安王府标志的衣服,被羽林卫拦下了。

羽林卫手执□□,渐渐逼近。

水雯一甩马鞭,踏过为首几人,闯入了层层护卫的太上皇的住所。

还未走到帐篷前,马蹄便被羽林卫斩断,水雯滚落地上,高高束起的马尾染上一层雪霜,她抽出腰中的佩剑,道:“我是水雯,放我进去!”

水汷换了身羽林卫衣服,用雪水和着泥,将脸上抹得一团漆黑,人群噪杂,也无人管他。

他把宝钗送到住所,里面空荡荡并无一人,淳安公主也不知道跑到了哪去。

水汷拧眉,道:“这不安全。”

转身眺望,火把若一条长龙,将不远处太上皇的帐篷处围得密不透风。

宝钗轻轻道:“这是逼宫。”

水汷点点头,眺望四处,皆是一片噪杂,揉了揉眉,提起精神。

提着剑,抢了一匹骏马。

翻身上马,向宝钗伸出手,道:“你信不信我?”

水汷道:“锦衣卫驻守在西营,我要去找他们的统领。”

宝钗握着他沉稳有力的手掌,上了马,轻声道:“信。”

水汷解了护心镜,绑在宝钗身上,又从额上取下抹额,系在宝钗眼前,道:“我会保护你的。”

宝钗视线受阻,眼前一片漆黑,耳畔风声萧萧,战马嘶鸣,刀剑碰撞,一声脆响,有温热的东西溅她的脸上。

她听到水汷声音依旧是少年的清爽,带着三分肆意天下的豪迈:“太上皇被乱臣所围,锦衣卫速速前去救驾!”

对面一人道:“太上皇命我等追查南安王水汷,你是何人?”

忽又有一个声音道:“他就是南安王!”

周围人群涌上,水汷用脚控马,左右手翻转剑花,荡起一片血雾,朗声道:“何人传令?我若谋反,又怎会孤身犯险?速去救太上皇!”

“左立何在?!”

眼疾手快,将刺向宝钗的□□砍断,水汷巡视周围锦衣卫,道:“我无心伤你们,左立出列!”

锦衣卫中走出一人,一身飞鱼服,挎着绣春刀,半块银色面具掩去了大半面容,他挥手,止住了不断围攻水汷的锦衣卫,冷冷道:“王爷还是束手就擒的好。”

水汷将右手中宝剑插在地上,打量着他,道:“我左手执剑自卫,你随我去保护太上皇。”

左立身后,一小兵出列,躬身递上弓箭。

左立搭弓上弦,箭头直指水汷。

水汷目光扫过他的银色面具,嘴角勾起一抹嘲讽,道:“太上皇若出了意外,第一个陪葬的就是你。”

右手拾起马缰,调转马头,直奔向太上皇的帐篷。

左立松弦。

箭如闪电。

只听叮的一声,水汷左手提剑档掉。

弓箭插在地上,箭尾仍在震动。

左立缓缓道:“传令各处,去太上皇营地,若有人阻拦,格杀勿论!”

太上皇营外,被围得水泄不通。

新帝胸口中了一箭,已经陷入了昏迷。

那箭尾的标志,是南安王府的海浪祥云。

太上皇眼眸暗了下去。

外面声音噪杂,忽又传来一声呼喊:南安王来了!

弓弦松动,漫天箭雨,伴着星光。

宝钗忽觉鬓间松动,耳畔传来水汷一声低语:“唐突了。”

战马长啸,不受控制板闯入人群,踏倒一片羽林卫。

水汷手中的剑卷了刃,他从羽林卫中抢过□□,枪花飞舞,寒芒点点。

“水汷,你瞧瞧这是谁?”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宝钗感觉到水汷停止了动作,有温热的东西不断顺着他的鬓角滴在宝钗脸上,她分不清那是血水还是汗水。

战马失控,水汷抱着宝钗滚落地上。

蒙着眼睛的抹额终于散落,宝钗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排排闪着寒光的□□。

身后水汷身上满是血污,一张脸上只露着两只赤红的眼睛。

他的胸口微微起伏,不住地穿着气,握着□□宝剑的左右手也因长时间的作战,虎口已迸出鲜血,染红敷在手背上的护甲。

水汷道:“羽林二字,取国之羽翼,茂盛如林之意,你们安敢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