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点头道：“确实有些铤而走险，不过这三千精兵名义送去青瓦格那里的，大皇帝未必能摸得透真相。”水笑了起来：“都俊不知我炽哥哥的能耐，我约莫着过不了多久这御史便得诛九族了！”说着，话语里便添了快意。
都俊不置可否，继续道：“之后便开始落雪，按着咱们夷人的规矩，雪天是不宜出战的。青瓦格见咱们的人马在营地里饮酒吃肉，便也放松了警惕，殊不知这便是大王的高明之处。我们连夜出击，睡眼朦胧的青瓦格一众岂是对手！”说着，都俊有些兴奋，拳头砸在案几之上，茶盏“咯噔”发出轻响：“剿了青瓦格的大营，就地砍了他的脑袋。茹扎带着西营的人留着善后，我便随着大王带着人马回洪都。岂知半路杀出了青瓦格的义子铜蓝来！铜蓝是草原上有名的箭奴，蒙着眼睛也能将飞过头顶的猎鹰射下来。他是青瓦格的死忠，得知青瓦格已死，便没了顾忌，竟等在回程射了大王一箭。大王一时警觉得慢了些，挡了一箭，却没想到铜蓝是连发两箭，没挡住的箭便射在了胸口。”
水算了明白过来了，接着问道：“既然如此，何不就地医治？军医想必是随时候着的。”
都俊侧了侧头，颇有些无奈：“青瓦格叛乱，原先对大王颇有微词的几个头领怕是也蠢蠢欲动。若是让他们得知大王中了玲雀乌，怕是要出乱子的。所以不敢声张南苑都没入就回来了。北苑的人手都是大王的亲信人和各位贵人们出入也是要经过盘查，自是安心一些。”感叹了一番哲和都俊的心思缜密，水坐下来发愣：“今日吓得不轻，怕是三魂都去了两魂了。
”水苦笑。
“多亏了王妃！”都盯着水，说得虔诚。水摇头：“方才我甚至想，若他就这样去了，我该如何…”说着，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赞元在身后轻声道：“王妃先洗把脸换件衣裳吧。”
水摇头：“这会儿子哪还得这心思。”赞元定了定道：“军医医术了得，寻得了药引子就没大碍了。我是知道王妃脾性的夜免不了又是一夜不合眼，怎么也得换了衣衫、清醒一下才是。”水闻言，也是点头：“那就烦劳你回去一趟。”赞元对着水和都俊行礼：“王妃折煞赞元了！”说着便起身出去。
前厅只剩了俊和水，婢女和侍从都在门外候着。都俊坐在下座想是累了，端坐着的身躯显得有些僵直。水在上座沉默时盯着寝室的门扇。赞元回来，都俊便退出了殿，水去书房梳洗了一番，衣饰也换过了。赞元也没回小院，陪着她伺候。
一直等到后半夜，寝室房门才打开军医拭着额上的汗，总算是有了笑意：“托王妃的福尽数清了出去，箭也拔了出来。大王身子太虚您寻来的那味药又是有催眠的功效，今夜怕是醒不来的。有我和都俊守着您还是下去歇着吧。”
水抬脚进去，在床榻上坐下。身侧的哲面色依旧苍白，气息也极轻，胸膛上的斑斑血迹还从上了药的白绡中露出来，一寸一寸，分外刺目。水拧了赞元递来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对立在一旁的军医和都俊道：“忙活了这么多日，今日也是累着你们了。我不碍事，你们退下歇着去。若是有事儿我便差人去殿后寻你们。”
军医要说话。水抢先一步：“军医莫要客气。大王还未醒来。您是最不能累着地。”军医便语塞。不再说话。都俊对军医点了点头。二人竟齐声跪地行了大礼。水起身道：“二位这是作甚？”
军医不抬首。字字敞亮：“今日若不王妃。草原怕又要遭受劫难！这一拜。是替大夷地臣民。王妃定要受地。”说着。和都俊继续行礼。水没再说话。待他们礼毕起身才笑道：“方才只是想救他。没想着别地。”
军医已年过花甲。想是深受哲昀器重。为人豪爽。不似宫里医士地唯唯诺诺。此刻他便只是点头。似长者一般欣慰出语：“王上真是有福气！”语毕便和都俊退出去了。
赞元见都俊他们出去。又开始给水绞帕子。水一边忙活一边道：“你也早些回去吧。明日大王若是醒了。还少不了你跟着我伺候。”赞元心知水必是不肯去歇着。便应了。又伺候了一阵子赞元便退下了。水搬了圆桌前地凳子过来坐下。对着哲昀一瞬不瞬地望。生怕一眨眼
着地人便没了踪影。
次日清晨军医来地时候。水仍是未合眼。听闻军医诊过之后说哲体内地余毒已散去了大半。箭伤处也好了一些。这才松了口气。军医忙着下去煎药。赞元在门外守着。水仍是坐在床侧。一直到晌午。她有些焦急。托着下巴摸了摸哲稍有血色地面颊：“老头不是说这会儿就差不多该醒了。怎么还是没动静？”
“王妃！”赞元在厅外唤了声，水轻声开了房门：“何事？”赞元指了指门外，水慌忙抬步出来，便见风尘仆仆的茹扎穿着战衣三步并作两步上了石阶。水出了殿门，茹扎见水出来莫说行礼，就是瞥了一眼便要往里冲。经过水身侧时，水伸手将她拦下，却并未侧头看她：“大王还未醒，将军风尘仆仆，想是才回营。还是下去歇着吧，大王现在不方便见你！”
茹扎“哼”了一声就要抬步踏过门槛，水挡在了她面前：“茹扎，平日里念着大王宠你，我并不与你计较，可今日，你还不是这北苑的主子！这里目前我还是做得了主的！”说着水狠狠瞪了身后的亲卫统领一眼：“大王平日里白养着你们了？都听好了，没有我的传唤，任何人都不许踏进殿里一步！”
亲卫统领躬身答了“是”，犹豫着上前对茹扎道：“将军莫让属下为难！”茹扎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迎视着自己的水：“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嚣张多久！”水笑得一脸释然：“这句话，还是将军留着自己用吧！”说完便转身进了殿。
合了寝室的门，听着茹扎怒气冲冲地叫骂了几声便没了音，听着脚步声渐远，便松了口气，在床边坐下。不经意瞥了瞥哲昀，见他正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又惊又喜：“大王可算醒了！”
哲昀打量着水，面色暗不说眼里还布满了血丝，想来必然是一宿未合眼，有些心酸却生冷地抱怨：“王妃那么大声，本王如何还能睡得踏实！”水听他的语气，便知他是因为自己赶走了茹扎而气恼，一时也收了笑道：“倒都成了我的不是！”
“茹扎来了，为不让她进来？”哲昀侧头，靠着水放好的软枕。
水起身去倒水给哲，拿着杯子的手顿了顿道：“军医说您需静养，不宜动气。茹扎是您的心头肉，若是她在您面前梨花带雨地一闹，怕是又要牵动了伤口。我心知您见不得我，看来您还是得忍着些时候，过几日您可以下地走动了，我便不会赖在这儿碍您的眼了。
”
哲漠然接过水手里的杯子，不愿再看她。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厌倦水这样的口气。
“才醒，喝点水吧，我吩咐赞元熬了粥，这就去端来！”说着就起身，方才的疏离转眼便掩了起来：“大王不要动，我去去就来。”
看着水出去，哲昀无奈地笑了，茹扎未来之前这个女人还满是疼惜握着自己的手抚着自己的面颊，醒来之后就差点又忍不住要同她吵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她绵软的手抚上面颊时，他甚至希望一直这样睡下去…何有了这样的想法，他却理不出头绪来。
水端着热气腾腾的粥在床侧坐下，哲昀皱了皱眉：“难不成又是燕窝粥？”水将粥放在床边的凳上帮他掩好被子：“昨日失了那么血，总要进些补血的才是。军医开了几味生血的补药，我又加了红枣桂圆熬进了粥里。”说着舀了一勺送进自己口里，一副陶醉的样子：“大王若是不想吃，我便将炉子上的那些也都吃了。”哲被她的模样逗笑了，伤口立刻开始作痛。捂着胸口，他轻咳一声，水吓得没了笑意，懊悔不迭：“方才军医还嘱咐切莫动气。这次是我的错，罪过罪过！”说着帮他揉了揉胸前，却是绕着箭伤：“可好一些了？”
哲见她担忧的模样，便心情大好，想逗逗她。他换上了痛苦的表情，捂着胸口摆手。水慌忙跳起身，颤着声唤着“军医”便要往外走，哲昀这才拉住她，脸上挂着笑：“王妃真是不经骗！”水这才发觉自己上了当，她咬牙切齿地坐下，想了一会儿得意洋洋地道：“大王若是连着喝三碗粥，我便不予追究，如若不然，我便央着军医开几味难以下咽的药给您，看您还笑不笑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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