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宸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复任何声音，他就这么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身后那个女人的喊声逐渐消失。旁边的怡妃发现他的状态有些不对劲：“陛……陛下？陛下你怎么了？”

“你们走吧，让我一个人静静。”他摆了摆手，驱赶身边的嫔妃。

怡妃咬了咬嘴唇，原本还想说什么，但又怕在此刻惹怒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与其他妃子一道离开了。

天宸就这么站着，晒着烈烈灼日，看着脚下的影子。

这个影子，就如同自己，不断地跟随着，追逐着，却永远都没有尽头一样。他为了赢，使了很多手段，每一个阻拦他的人，每一个对他不利的人，可是到头来，这影子还只能在脚下，还只能是这副样子。

有时候他会做梦，梦见自己在一片汪洋之中，周围都是水，却是一望无际。他在梦里呐喊，嘶吼，却发现自己孤立无援，根本没有一个人来帮助他。

直到最后，他被水吞没，慢慢沉了下去，然后从梦中惊醒。

他问过占天师，占天师告诉他，梦是现实的一种返照，他在梦中孤立无援，代表他在现实中也是如此，没有一个值得被自己信任的人；他在梦中被水吞没，代表他给了自己太大压力，这所谓的压力有时候很简单，很纤细，却仿佛一压就会垮掉。

后来，他将那个占天师杀了，这样，就没有人会知道他的状态。但也因为是这样，之后他仿佛梦见汪洋大海，却越来越多次。

那个大越的太子妃说的没错……

他应该跟一个连一面都没有见过的人去比，如果要比，就要与自己比，与过去的自己。但回想起来，自己从出生开始至今，一日比一日糟糕，一日比一日差劲。

或许是因为无法与这个越来越差的自己的比，才会想着去和另一个人，去找一个人比。

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懦弱和无能。

“陛下，天热，这日头毒，您不如先回殿中去吧。”跟在后面的老太监陪了他很久，发现自己的陛下仍一动不动，还是忍不住提醒。可这陛下仍没动静，老太监忍不住又提高了声音：“陛下，陛下——陛下啊。”

天宸终于听到了，他缓缓收回神智，转过头来：“我不是一个明君，对吗？”

太监一惊，脸上有些尴尬，连忙对上笑：“陛下这说的什么话，您是上天注定的帝王，这世间有谁一出生就自带血玉。您是上天挑选的，自然是明君。”

他微微垂了一下眼帘：所以，如果他不是自带血玉，如果他不是先帝唯一一个儿子，他就没有资格坐上这皇座。

所以……

“真是差劲……”他真是差劲。

抬起手，遮住了那烈日，他闭上眼，喃喃自语道。被那女人指着鼻子骂，原以为自己还能辩驳，可到头来，却是连那最低的标准，都够不到。他连过去的自己，都比不过。又有什么权利去跟另一个人？

可笑……真是……可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