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如正常人一般！
心仿佛被什么紧紧揪住，那个心底的声音越来越响亮，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却让人自欺欺人地不想相信，不愿相信。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向晚问道，声音颤抖：“无法如正常人一般，是……什么意思？”
炎招沉默片刻，才缓缓道：“这个丫头应该更清楚，就我所猜，也许是生带异象，也许是无端横死，也许是染上怪病……都有可能。”
“不！我不相信，那个人，那个人他是……”向晚难以置信，无意识地摇头，后退。
炎招点头：“他应当是你的一位先人。”
先人！手蓦地收紧，又渐渐放开，向晚强作镇定：“你，你一定又是在骗我，对不对？我不相信，明知会有这样的结果，没有人，没有人会这么无情的！我们都是他的后人啊！”
炎招抬眸，狭长深邃的眼睛里倒映着说不清的影子：“多情与无情，谁能说得清？世间之事，倒是无情却有情，看似有情却无情，有情或无情，本就是说不清的事情。”
妖异的眼角挑起，“丫头不妨先听我说下去。”
向晚怔怔地说不出话，有情？对谁有情？爹娘，哥哥，还有数不清的记不清名字的祖祖辈辈，假如他们都是因为这份“有情”而被“无情”地放弃牺牲，多么残忍的“有情”啊，什么有情！明明就只是自私而已！
玉佩在指尖翻转，指尖的苍白竟然隐隐胜过玉佩，炎招勾起唇角，“那时，我亦觉得十分有趣，便与他做了个交易。”
“我将灵力注入这枚玉佩，只要使用它，就能制造出一个幻境，而那个幻境，除了我，也只有这枚玉佩才能解开。”
幻境？玉佩？是黎山！怪不得黎山会有幻境，怪不得自己的玉佩会发光，可是……为什么流衣姐会在那里？难道炎招说的全都是真的？流衣姐姐在山下也提过一个名字，阿玄……向晚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难道那个先人……
炎招没有顾忌她的惊诧，继续说道，“而作为交换，”他直直看着她，“若有朝一日他的后人来此，将要为我做一件事。”
向晚顿时心头火起，因为自己的自私让他们承受本不该承受的痛苦，竟然；还打算好了让她替他付账么！就算是那个人，他也没有资格！向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也许，也许不是那个人呢，那个人哥哥最崇敬的人，也是她从小到大当成仅次于哥哥的榜样，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啊……也许不是他。
向晚勉强笑道，“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炎招却又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语气，“无论他叫什么，对我来说都没有差别，我自然也没问过。”
见向晚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炎招勾唇神秘地笑道，“你想知道也不难，只要替我做一件事，玉佩也可还你。”
向晚忙接住玉佩，没好气，“什么事？”
突然，向晚想到什么，“不，你还是在骗我！既然“那个人”已经取走无忧花，那我和阿离拿到的又是什么？”
炎招悠然拿起酒杯，“丫头记性不好，我最擅长的就是制造幻境与诸多幻象，何况区区一株花又有什么。”
向晚感到一阵晕眩，原来，花也是假的，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到。
久久没有回音，炎招转头，却看到向晚一脸伤心欲绝地站在原地，一愣。半晌，幽幽叹了口气，道：“事情即已发生，徒然伤感也无用，你来这里，不也正是为了寻找补救之法？”
还有什么补救之法呢？所有美好的，都已经成为过去的一场梦，她以为的希望，最后却发现只是一个幻象。他从小就崇拜的人，却恰恰很可能是所有痛苦的源头，哥哥也不会醒来了……早知道，不如留在那个幻境里，至少有哥哥，有爹娘，他们笑着说给她带了江南的桂花糕。
自嘲地笑笑，真是的，假的怎么能当真的呢！接连的打击太大，她都快变得不像她了，既然他知道事情始由，也许还是有别的办法的，怎么能随便放弃！
炎招静静等着向晚自己想明白，他也静静看着手里的青铜酒杯，耳边的声音却骤然响起，“我要为你做什么？”
向晚异常的平静，反而让炎招一愣。他定定看了她半晌，向晚仍旧一样平静，完全看不出什么反常，反而催促他，“你要我做事，不说我怎么帮你做？”
炎招不由有些感慨，目光微动，突然道：“小瓦是不是请求过你们破除山外结界？”
小瓦……是指老族长吗？向晚表情古怪，他活了几千年，辈分高点，其实也没错，就是顶着一张年轻的脸叫族长“小瓦”，还是让人好不自在。
“你有办法？”
“我的确有。”
向晚怀疑地看他，他明明不满中曲山被封，要是他能打开结界，这么多年过去怎么什么都没做？
炎招也看她，微笑，“既然那位先人让丫头如此伤心，那份交易我便作罢，我与丫头做个新交易。”
“什么新交易？”
深邃的眼眸在一瞬间悠远，仿佛越过身处的幻境，越过深深的洞穴，在看几千年莽莽苍苍的中曲山，声音里一股淡淡的叹息：“多年来，我一直有个疑惑，我想请丫头替我找出答案。”
向晚忍不住说：“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炎招没好气，“这是什么话，即使诸天之上的众神，也一样不是无所不知。”
向晚嘀咕，“你都不知道，我更不知道了嘛。”
炎招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丫头放心，我会送丫头去一个地方，或者几个地方，丫头如此聪慧，定能找到答案。”
“啊？”
炎招不解释，只若有感知道，“时间到了。”
华丽的房间转瞬就变为恍若映着火光的熔岩洞，还是原本放置“无忧花”的地方！
但是，却又有不同。
对岸已经不是那朵散发莹莹蓝光的花，而是一面巨大的水镜。向晚比划了一下，大概一个她再加一个阿离才有它高，镜面一眼望去空茫茫一片，竟让人有种镜子里是另一个世界的错觉。
“这是什么宝贝？比一般镜子大好多呢。”
炎招勾唇，神秘道，“这可是个好宝贝。”
向晚窃喜，“你要送我吗？”她要不要假意拒绝一下，而且这么大的东西好像不好带呢，是个问题。
炎招叹息，“这是要送你去那些地方的东西，丫头就不要打主意了。”
“啊？哦。”向晚略微失望，但一下子就被抓住眼光。
神秘的镜子，镜面水波荡漾，仿佛被深深抓住灵魂一样。
“嗯？”炎招皱了皱眉，突然又感到有趣似的笑了。
修长的手向着镜子一指，柔和的光顿时如一缕游丝，渐渐团团缠绕住向晚整个身体。
柔柔的，软软的，向晚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在淡淡的光中慢慢变得透明。
向晚消失后，洞中突然一阵颤动。
炎招转身，看向前方的黑暗，边走边感叹道：“有时候，凡人执着起来也很伤人脑筋啊。”
转眼消失。
段黍离手中执剑，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
黑色的衣袍笼罩修长的身躯，下摆处金丝缀成的神秘图案若隐若现。炎招歪歪站着，眼神慵懒，神色漫不经心，心里想着要不要把床搬出来，站着可真累。
炎招眨了眨眼，“修仙的？”
段黍离冷声道：“阁下何人？”
“我叫炎招。”鲜红的唇角扬起，露出一个微笑，“有朋自远方来，吾亦乐乎。”
段黍离不理会他的怪腔怪调，石门后不会有别人，这一身强大的灵力也与那只神兽如出一辙，他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于是也不再客气，直接问道，“小晚现在何处？”
炎招幽幽叹了口气，道：“难得今日我心情好，友好一次竟无人领情。”
黑色发带下眼睛更加森冷，握剑的手也收紧。
炎招看着段黍离手中的剑，眼睛一亮，赞道：“好剑。”
段黍离强忍着烦躁，道：“小晚人在何处，望阁下告知。”
“小丫头现在十分安全，你可放心。”炎招眼神微动，古怪笑道，“你很担心？”
段黍离沉默。
炎招颇为心疼得摸了摸门上的画像，叹气道，“为撼动石门而强行使用禁术，不枉小丫头舍命救你，只是为何要破坏我的画像呢。”
自顾自心疼了一会儿，炎招转头，摸摸下巴，道，“不过这份情谊令我感动，我便给你一个机会，与我做次交易。”
“阁下有何要求？”
“我将你送至丫头所在，而你……”狭长的眼睛眯起，看向泛着冷光的凝霜，“得把你的剑给我。”
段黍离一愣。
炎招挑眉，“如何？”
段黍离沉默良久，看向手中的剑，却没有犹豫太久就说道，“好！”
没想到竟然会答应得这么干脆，炎招惊讶：“小丫头已经无事，你也愿意如此？我虽能将你送至丫头所在，但她究竟在何处，我却不知道，这样你也仍旧愿意？”
段黍离淡淡道：“即是交易，阁下应当不该再多言。”
炎招笑，“不行，我很好奇，你非说不可。”
段黍离举起手中的剑，一字字道：“剑，本凡铁，无论多么巧夺天工，具不过是死物。”
炎招若有所思，拍手笑道：“说的好！既然如此，我便多做一件好事。”
苍白的手扬起，巨大水镜出现在段黍离身后，只是镜面已经不再空茫，人物景致清晰真实。
段黍离伸手触摸，指尖淹没镜中就瞬间不见。锋利的长眉敛起，向炎招道一声谢，便毫不犹豫走入镜中。
“人的感情真是十分有趣。”
“是啊，再没有任何东西比人的感情更可贵，更复杂，也更令人伤怀。”声音空灵柔和。
炎招转身。
“只有你一人？”
流衣怅然道：“这数百年来，何曾有人真正伴我左右，唯一的那人，我却对不起他。”
炎招挑眉，不置可否，转头俯瞰苍茫脚下。
远处暗云欲合，群山静默，寂寂山石沉睡不知千年、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