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东武神君正穿着louisvitton2017春夏巴黎男装周上的一款白色风衣，带着他的一大群天女在花园里巡游。

他伸手挥一挥，园中的所有树枝就开始发出悦耳音声。天女们各自走到一棵树前，就会看到东武神君化现在前，陪着她们各各嬉乐。

这是神君的一个小伎俩。

这里的三千天女都是依各自福报显现，和他一起投生在这座天宫里的。她们的生命除了享乐、享乐、享乐，就是随时陪侍在他身侧。可他的生命，除了享乐，还有卫护天界、击退非天、魔众。

怎么办？他可是很忙的。但他又对她们有一份责任在。

好吧，他用了这个伎俩，她们就随时都有人陪了。

他望了望身侧的两名美人。她们知道他喜欢新鲜，于是穿了维多利亚的秘密的内衣，背上背着一对天使翅膀来讨他欢心。

他拍拍手，笑着评价道：“好看！”指着神树道，“你们也过去嬉乐吧！”正说着，突然感受到脚背上有一股黏黏糊糊的湿意。

他低头一看，搭配白风衣的白色皮凉鞋上不知何时沾上了血迹。那血迹还有渐渐漫开的趋势！

作为一名身体根本不会产生污垢，且自打出生以来，就没看到过一粒灰尘的天人，他被恶心到了。

此时，那块血污还散发着悠悠的铁锈味，他只觉得被这低级味道薰得头脑发晕，忍不住用力前踹，鞋子就被他飞踹出几千里外！

可就算如此，血污也依旧在他光洁的脚背上继续蔓延！

这下他怒了！到底是谁？！竟敢亵渎神明！

旋即衣袂翩飞，往凡尘去了。

但等到他看到趴在他神像脚上的白芷言，那张没了脸皮，坑坑洼洼的脸一下子把他的悲悯之情牵扯出来。

他看着她在昏迷之中，犹在念叨着：“求你……救我……”

那股祈祷的力量是非常纯正的，不夹杂念的，甚至轻微震动了他的神识。

这样的祈祷让他觉得非常为难。他不惯于拒绝虔诚的信徒们。但他又是应该拒绝她的——即使她失去了脸皮，但他的禅定力依然令他可以透过她的能量场，知道她是谁。

她是人类“造神计划”的试验品。

所谓“造神”，意即贪心的人类想利用基因科学中对人体的改造，而令人类的寿元和神通力达到天神的境界。这种妄图超越因果轮回，并可能对天界造成冲击的企图，引起了他的注意。出于隐忧，他去见过了眼前这个试验品，并试探过她的体能和精神力。但因各方面数值都非常低，所以接下来，他也就关注无多了。

可任其自然发展，和自己搭手帮忙那是完全不同的事。他想了想，迈开步子往门口走去。

那虔诚的祈祷又响了起来，他的脚背也更湿了……

叹了口气，他捏着鼻子走到白芷言身旁，凝起一团白色能量光团慢慢朝她脸上送去——必须依靠他才能过关，这控制权也算在他手里握着。

芷言迷迷糊糊间，感受到一股清凉感自脸部传来，一点点渗透入坏死的肌体，滋润着烧炽干涸的细胞。很快，脸上的皮肉纠扯起来，仿似结了疤，微微生疼。那疼又渐渐息止，有股麻痒感升起。

她本能地知道，那清凉感的源泉就是能令她活下去的奇迹，于是无意识地往东武神君蹭去。

东武神君原本就是捏着鼻子在施法，这下，那个满身血污的物体更近了，直薰得他当下就想化形逃跑！

可那物体却趁着他脑壳发昏的时候，直接“啪嗒”一声趴抱在他脚下。他吓得连忙伸手想把她拎开！

入手却是温温热热的……

作为天人，他的身体是没有温度的。可脚上的这只生物显然有着让人觉得舒适的体温。

他又捏了鼻子，好奇地感受这适宜的温度，眼睛不小心瞟到她那被扯坏的裙摆中露出的大长腿。

他再好奇地戳了戳那里，只觉触感比天女粗糙许多。但这粗糙感却实在新鲜。只是，作为神祇，他有他的骄傲，也便就此收手。

芷言醒过来时，发觉念头伏住无法动弹。她就这么呆呆地睁眼望着面前的那双光洁的大脚。

东武神君看着她一直在发呆，终于想起她精神力太低的事，收敛了自身能量，这才看到她稍微动弹了一下。

可念头一能转动了，芷言就有些愣住了。

那双大脚丫是香的……一种说不出是沉香，还是檀香的，让人极舒适的香味。

“我已经帮你治好了脸，你自己摸摸看。”

有个既富威严，又带着几许温柔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芷言闻言，什么也顾不上，赶紧摸了摸脸。入手滑腻，手指竟一下从脸上滑到了下巴处。

她一愣之下，连忙去看肖然。只见肖然依然昏睡不醒，但面部皮肤莹洁如玉，透着隐约光泽，竟是比脸皮烂掉前更美了。

这才望向那道声音的来源。

这会儿说话的人正捏着鼻子，见她脸部恢复正常了，就朝着她挥了挥衣袖。

芷言只觉漫天香粉纷飞，都落在她的身上。

那人又放开鼻子，用力嗅了嗅，然后舒了口气：“好多了……”

她这才看真切他的样貌。

那白色中暗藏烁烁金斑的丈余身光，还有那琥珀色仿佛能吸噬掉人的魂魄的双眼，不是她当俘虏逃跑时见过的那枚神，是谁？！

她还真把他唤出来了？！

神祇这会儿表情轻松，笑着问她：“你还不跪拜，酬谢神恩吗？”

芷言反应过来，感激地正容跪拜叩首：“多谢东武神君相救，小女感恩不尽！”说着，又望向神君，“小女以后还能见到神君吗？”

男神爽朗地笑了起来，答道：“你可以努力向我祈祷试试。不过，我公务繁忙，不一定会来。”

芷言受宠若惊地看着他，问道：“那以后我们姐妹再遇到基因改造，也能向您祈祷吗？”

东武神君一愣。天人都是衣食自来的，什么都有，自然人与人之间相交和谐，性格极为简单。他倒没想到允许她祈祷，就意味着下一次基因改造也要帮她的忙。

真是无穷匮也……

但前面已经答应了，他也只好支吾着嗯了两声。

芷言大喜过望，忙问：“多谢神君！多谢神君！我们两姐妹该如何酬谢神恩才好？”

东武神君摆摆手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姐妹既承天之恩德，以后多多行善便了。”说着，化形而去。

芷言却眼尖地看到供桌上的果子、糕点都有被人吃过的痕迹。而有意思的是，每样东西只咬了一小口，明显是吃的人只是在图新鲜。再想到头一次在树林里看到他时，他穿了一身白西服，这一次又穿了白风衣，都是人界的衣物。

心道，这位神仙对人间之物倒似很感兴趣。大约这就是别人说的，吃惯了鲍鱼，偶尔也想吃点青菜萝卜吧。

芷言一下子便想到了酬谢神恩的方法。

而在白芷言和肖然正在经历生死危机的时候，礼乐署那边却有人乐开了花。

作为朝廷命官的两位韶舞同时失踪，甄宜法先是想上报礼部。但又考虑到，万一一招没有掐死她们，到时候反而曝光了自己，引来秦王的不满，以及那个可以卸了戚光手臂的连城的怒意，那就不划算了。

于是她按下事情不报，反而买通了一大批乞丐和无赖，守在礼乐署所在街道的左右街口，以及阳城城门。道是她俩若不出现，那就是饶过了彼此；要还想回来，那这么多人数定能教她们有去无回。

她极小心，支付的酬劳是通过几个人的手来转，最终才转到这些痞子乞丐手中的。不虞有人来查。

可她如此小心，后来却发现这些花样儿完全无用。

神仙顶上。

肖然醒来之后，发现没死，对着芷言一番叽哩呱啦。听到是东武神君相救，更是惊异非常。

她感叹道：“我们姐妹真是太厉害了，居然能感动神仙来搭救！照这么进化下去，这是要成妖孽的节奏啊！”

芷言的惊诧期已经过了，于是出外寻了两套农家女的衣裳给自己和肖然换上——她们身上都血迹斑斑的，走在外面怕引来麻烦。那衣裳也是她偷来的，并以头上玉簪放在那里作偿。

而她们下了神仙顶，一入城门，就感觉到不对劲。一回头，是群痞子在那儿不好怀意地看着她们。

肖然有些害怕地拉拉芷言。

芷言却安慰她道：“这里有守备，他们不敢乱来的。”又赶紧捡了块拳头大的石块往地上砸。

肖然莫名奇妙地看着她：“你干什么？”

芷言不理她，继续砸，直到石块砸成数块，她方捡拾起其中一块锋利的石片道：“旧石器时代，人类就是用这种方法来制作石刀、石斧的。”

肖然一听，也赶紧捡了一小片石片。

接着，芷言就拖着肖然快速往礼乐署方向跑去。

那些痞子见行踪暴露，也赶紧快步追了过去。

芷言原本企图甩掉他们，可哪知跑到礼乐署所在的街道，又有一排乞丐见猎心喜地迎上来。

前有狼，后有虎。芷言心一狠，也不跑了。叫肖然蹲到旁边，也不打招呼，突然身形一转，以石片直取离她最近的乞丐的脖子！

一招命中！

不待那乞丐反应过来，又以石刀连伤另外二人的脖子！

待她飞速做完此事，那三人看着喷涌的鲜血，才抱住脖子尖叫起来。

芷言狠声道：“还有谁敢来的？！姑奶奶不介意再赏一刀！”

众人原本只是为财，如今看她手段毒辣，竟无人敢于上前。

芷言冷冷一哼，上前搀起肖然，低低叮嘱一句：“别露怯。”就往礼乐署走去。

见芷言眼神阴冷，又有三个中招的人兀自尖叫，鲜血长流，那些人竟也给她让开一条道，让她过去。

肖然这下也心下佩服，但还是偷偷问她：“那三个乞丐会死吗？”

“不会，我避过了颈动脉割的。”芷言低声回道，“不下手重点，震慑住他们，这么多人，我们打不过的。”

肖然微微点头，也露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来，但她知道她的腿在轻轻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