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习习，白马道上秋菊盛放。极目望去，其中偶尔有那么几株不是菊花。菊花开后百花杀是不错的，可是其中还是有那么几株不是菊花品种的花含苞欲放。

陈道面带喜色，凌夫子走在前头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张千跟在他们的后面有些茫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总有些茫然和不安。

白马书院是天风城最好的书院，自然夫子的待遇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书院十夫子都有着属于自己的院落，而且这院落据说还很大。

白马道上三人各怀心事，都沉默着自顾自的走，倒是不多时便走到了院落。

张千沉默，站在这座院落之外，忽然有些明白自己刚才心中的不安来自于哪里了。这凌夫子怕是有问题，而且应该是大问题。

门外青藤环绕，白墙黑瓦上长了些许青苔，门口的台阶之上偶尔冒出来几根野草，枯黄枯黄的，在风中无力的摇摆。门上的漆皮剥落，红漆之下露出里面实木的颜色，显得极为刺眼。院落大门之上的门匾爬满了青藤，或许是被青藤遮挡的缘故，依稀可以看见一个凌字。

凌夫子脚步一顿，似乎察觉到身后张千的异样，但他却没有回头，依然缓步不急的踏入院落之中。

陈道面露尴尬之色，不过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挠了挠头，示意张千进去。张千想要拂袖而去，这里比自己原来的茅屋还有所不如，至少他原来的茅屋还算干净。

他还是提脚往里面走去，还是想看看这已经成为他的夫子的院落究竟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秋日的眼光不是那么刺眼，照在白墙之上倒是有些苍白。院落之中枯草横生，门前的一棵大树之上只剩下寥寥几截枯枝。

张千环顾四周，他很想从这里找出另外一个学生，或者是有人来过的痕迹，可是他失望了。

阁楼之外的一对石头狮子被人打掉了半边，咧着牙齿，不知道是在微笑还是在嘲讽。

张千越加的沉默，他很想扭头就走，可是他不能。因为刚才在玉墟殿上那童子宣布的第一条院规便是“有叛出师门者，白马书院永不再录。”

他有着不能离开的理由，虽然在得知书院之中并没有一位柳姓的夫子之后，便有些心灰意懒。可是在他的心里还是有一点执念的。

院落正殿上，左右两边摆着八张椅子，最前面还有一张大一点的椅子。看的出来这里曾经是一个议会的地方。张千可以想象昔日这殿上坐满了人，也是一番盛况。可是今日却如此荒凉。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前几日陈道会郁郁不乐，为什么他会在玉墟殿上面露焦急之色，为什么凌夫子的身后会没有学生，为什么当时大殿上人会有不自然的神情。因为这是一座败落的院落，夫子也是一名失败的夫子！

凌夫子端坐在殿首的椅子上，好整以暇，开口道：“你可以选择离去。”

张千愕然，万万没想到这凌夫子开口的第一句话会说这个，以至于他一时间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旁的陈道却急了，连忙开口道：“师尊…他仿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了口：“求师尊留下张师弟吧。”

那凌夫子眼神一顿，却不答话，只是盯着张千，脸上看不出是何种表情。

“为什么？”张千沉默少许，问道。不知道他是在问为什么要让他离去还是为什么你这夫子混的这么惨淡，连院落都如此荒凉。

“你有留下的理由吗？”凌夫子开口道，“倘若你是因为那院规，那你大可不必担心，我自会为你说明。”

张千默然，忽然眼神飘向殿外，开口道：“或许那些枯草需要一个人来打理。”他指了指门外的枯草。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想留下来了。

凌夫子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殿外的枯草是有些多，而且杂乱。他有些认真的点了点头道：“似乎我的确需要一个人帮我打理一下这些杂草了。你说是吧，陈道？”

陈道不知道他的师尊和张千在打什么哑谜，可是听师尊的意思似乎是要留下张千，便开口道：“是啊是啊。”

“拜师吧。”凌夫子眉宇舒展，坐在殿首的大椅子上，似乎在等着什么。

张千一片茫然，不知他在等着什么。一旁的陈道眼中露出焦急之色，用手肘捅了一下张千，示意他跪下。

张千恍然，接过陈道手里递过来的一杯茶，跪在地上，朗朗开口道：“师尊在上，弟子叩首了。”他说完手上递上茶去，重重的在递上叩了三个头。

张千曾经听老老头子说起过，师徒之间，。所以他在叩了三个响头之后，便不在叩首。

凌夫子接过张千奉上的茶，喝了一口，又大马金刀的受了他三拜，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之色。大殿之外，青藤摇曳，枯草此时看起来似乎有了几分生机。

“起来吧。”一股柔和之力传来，张千觉得膝盖一松，一股清风将他从地上扶起。

“今日你拜在我凌剑子门下，也算缘分。”凌夫子气势陡然一变，道：“剑来。”大殿之上刮起一阵旋风，挂在殿尾墙上的一柄长剑应声而至，被凌剑子拿在手中。

凌剑子？原来师尊叫做凌剑子。张千心道。

凌剑子轻抚这把长剑，脸上露出追忆之色。沉默良久，他拔出长剑，响起一阵清越的剑鸣，一抹森寒的光芒浮现，“剑名铸心，此物便当做为师的见面礼吧。”

长剑入鞘，已经落在了张千的手上。他看的真真切切，在凌剑子拔出长剑的瞬间，剑上一闪而逝的两道铭纹，这剑其貌不扬，却是一柄二品灵兵。

张千面色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是何缘故，在凌剑子拿出这把剑的时候，脸上神色一直有些黯然。

忽的殿首之上传来一声深深的叹息，“为师有些累了，陈道你安排一下你师弟的住处，明日带他来此上课。”说完便转身飘然出殿。

“师尊…”陈道脸上浮现一抹心痛之色，但并没有去阻止凌剑子的步伐。

陈道转过头来，对张千道：“张师弟，来，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两人走出大殿上，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玉盘般的明月挂在天上。张千往远处望去，似乎那个小镇子离他越来越远了。

他们走了片刻，陈道将他带到一间院落面前，道：“张师弟，这里便是你的住所了。”说完带着张千走了进去。

张千看着这个院落，夜色之中几根青竹摇曳，不知名的花香传来，有些清幽。

陈道走进院里，推开房门，在墙壁上挂了快月光石，道：“张师弟进来罢。”屋内摆设简单朴素一如自己的茅草屋。不过这房间内倒是挺干净，很那想象这么一所无人问津的院落里的家具居然会如此的干净。

陈道开口道：“这间院子我昨日才打扫过，今日正好给张师弟住下。条件简陋，让张师弟见笑了。”说完还不自觉的挠了挠后脑勺。

张千道：“陈师兄说的的哪里话，我往日所住之处比这里还要简陋不堪，今日拜在师尊门下，我不敢再奢求什么。”他这几句话倒也说的真心实意，陈道听后心中更为欢喜。

陈道左右看了看，开口道：“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我就住在这院子的对面，有什么事就来找我。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吧。”

张千应了一声，把陈道送到门口。他回到屋里转身关上房门，整个屋子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墙上的月光石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他默然坐了一会儿，觉得无事可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几多，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