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喜糖的事过了差不多半个月了，王小丽还没弄明白：唐群怎么让冯平跟自己一起呢？她在心里想，一定唐群搞的鬼。她想找唐群问个究竟，可她一想，就算问明白了又怎么样？人家又没有说非得让你做冯平的老婆。愿不愿还是你自己做主嘛！

怎么在这个时候又遇到了程勇？难道是天意？

天下着雨，他那湿湿的头发和生动的面孔让人心动。

他仿佛从天而降，下着雨也不打伞，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要是当时冯平没有在场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和他好好聊聊。——可冯平毕竟待自己也不错呀。

何况这天冯平的表现也不差：从花花绿绿的糖果中选糖到买糖，整个过程差不多都是冯平完成的。本来说让冯平当自己的帮手，结果，自己成了帮手，冯平倒成了办事的主角了。

王小丽通过这件事，看到了冯平办事干练的一面。

王小丽的心像水中的一片树叶，先是随意而漂，结果却朝着一个漩涡越漂越近。

唐群和罗兵本来说好在五月中旬就举办婚礼。但不巧的事发生了：厂里安排罗兵出差一个月。他和唐群的婚礼不得不往后延。

这一天是周五，王小丽下了班，洗了个澡，然后唱着歌洗了衣服裤子，然后将洗干净的衣裤晾在过道上。

冯平悠悠闲闲地走了过来。

“有什么事吗？”王小丽的口气没有亲昵的味道，但也没有了先前那种僵硬。

冯平浏览着王小丽挂在晾衣绳的粉红色外衣、青蓝色牛仔裤、雪白内衣、雪白内裤，象在浏览一件件艺术品。当他的目光扫到内裤的时候，他的内心似乎颤抖了一下。他慌忙移开目光，假装若无其事地说：

“没什么事就不许来看你了吗？”

王小丽故作淡然：“有什么好看的。”

“这个周末准备怎么安排嘛？”冯平笑了一下，目光从镜片后面射出来，火辣辣地盯着王小丽漂亮迷人的脸。

王小丽没有回答冯平的话。

晾好衣裤，他提着空塑料桶，进了寝室。

“唐群没在？”冯平没话找话。

王小丽：“她下了班去一个朋友那里了。”王小丽放好塑料桶，在一张靠背椅子上坐了下来。“坐吧。”她看了看站着四处打量的冯平说。

冯平为王小丽能够用平和的语气对自己说话感到满意。——虽然还不够亲热，但这种语气说明她在慢慢接受自己。

他开始琢磨怎么展开今天的故事。

王小丽拿出手机，好像是在给谁发短信。

冯平心里被挠得痒痒地，有点难受。

窗外一只鸟儿喳喳叫着，仿佛是在嘲笑冯平的笨嘴笨舌。

冯平终于艰难地开了口：

“还记得那天给唐群买喜糖的事吗？”

王小丽抬起头：“怎么了？”

冯平舔了一下嘴唇，似乎很干燥：“有一会儿，我让你在雨棚下等我．．．．．．”

王小丽有点摸不着头脑：“嗯。——有什么问题吗？”

冯平的眼珠子一转：“不是有什么问题。——我要说的是一个人。”

王小丽疑惑地说：“什么人？”

猛然，她想起了程勇那张湿漉漉的脸。她平静地看着冯平，看他的嘴里能吐出些什么来。

冯平本来是想看王小丽的表情变化，不料王小丽似乎不吃他这一套。他继续探索：

“就是那个和你聊天的人。”

王小丽“嗯”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冯平有点耐不住性子了：“我已经听说了他的名字。”

王小丽对冯平小题大做有点不高兴：“什么意思？”

冯平：“他是你的朋友，对吧。”

王小丽本想摇头，却又想看看冯平的表现，就顺势点了点头。

冯平推敲着字句：“是很好的朋友吗？”

王小丽又想摇头，但又点了点头。

冯平以绝对的把握说开了：“我听说了这个人。他叫程勇——你别误会，我不是专门去打听的。这事你可问食堂上班的张祥会。前几天，张祥会和他小姑一路，去农贸市场给唐群结婚联系菜源的时候，她们在街上碰见了程勇。”

王小丽手机也不弄了。她似乎听得很认真。

冯平继续说：“我开着车，看到了张祥会和她小姑，就停了。张祥会平时待人还不错。我准备带她们回厂。——程勇当时和一帮人喝得醉醺醺的。他居然要打我。”

王小丽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冯平：“他为什么要打你呀？”

冯平：“我也不知道呀？——可能——可能你知道吧？”他用醋意的眼光看了看王小丽。

王小丽平静地摇摇头：“我知道什么呀？”

冯平象一条愚蠢的鱼，咬住钩就不松口：“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王小丽有点动气了：“那又怎么样？还不让人交往了？”

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踱步到了门边，又踱步回来。冯平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她觉得冯平的话即使不算全真，但也不会全假。要不然，冯平怎么敢以张祥会来担保呢。——但，那个冒冒失失的程勇是怎么回事呢？他是真的为了自己准备和冯平打架吗？可自己和他还没有单独相处过呀！他真是非常在意我吗？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冯平连忙解释：“小丽，你别误会，我只是把我知道的说给你听。也许对你有些帮助。”王小丽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冯平继续说：“你知道吗？——张祥会和那个什么程勇还是同乡。”

王小丽的情绪涌动了一下，她不知这个消息是好事还是坏事。

冯平说：“张祥会告诉我：这个程勇原来就是一个混混。”

出乎冯平意料，他没有看到王小丽大惊失色的表情。

在王小丽看来，冯平的这个发现，早就不是什么新闻了。那个抢劫之夜发生的事情，王小丽都经历了。更何况程勇后来给自己的信中再三为自己的过去忏悔呢。——还有什么能让王小丽更吃惊的呢！

冯平为自己的失败有些气馁，但很快，他扔出另一枚重磅炸弹：

“你知道吗？——程勇已经结婚了。——这是张祥会的小姑亲口说的。不信你可以问她。”

有那么一、两秒钟，王小丽的思维像是停滞了。不过，很快，她作出了反应：

“是吗？告诉我这些干吗？”

冯平看出王小丽被击中了，趁势冲锋：“他的女朋友——不，老婆叫张小青。”

王小丽不明白冯平怎么连女朋友和老婆都不能区分。她有点恼意地说：“别说了。——我和他只是一般朋友。你给我说这么多干啥？”

王小丽站起身，若无其事地走出了门。

冯平一个人坐在凳子上，品味着自己的胜利。丝毫没有被冷落的感觉。听见王小丽在过道里和谁说话，他站起来，脸上微笑着，一边朝外迈步，一边发问：

“你们商量什么呢？”

和王小丽聊天的，是一个同厂的女工友。她叫李星雨，平时和王小丽关系不错；她在生产部门上班，和刚进厂的肖珍同住一个寝室。她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碰到领导，有点紧张地说：

“冯秘书，我们正说周末去哪里玩呢。”

冯平以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的口气说：“去哪里？我也去，你们欢迎吗？”

“欢迎啊！——我们去逛超市。”李星雨捋了一一下头发，兴奋地说。

冯平一听，本想拒绝。他生来最怕和人逛超市。

可一转念：能和王小丽在一起，不是比什么都强吗？——能和她在一起，就是下地狱我也愿去呀！于是他说：

“好啊，我也正好想买两套夏天穿的东西。”

王小丽没有说话。。

她的目光越过冯平，落到了窗外的树梢上：

一只小鸟孤独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