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祝英台三盗马府 下
作者:刁民甲      更新:2019-11-11 07:47      字数:4405

马府的库房中,一张小床靠在门边,宋景休蜷缩在床上闲的无聊。在他的旁边有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里面装着的便是马文才从民间搜刮来的“宝贝”。

这两日将宋景休憋的十分难受,马府中有许多繁文缛节,显得有些死气沉沉,比不上陈庆之的侯府。马文才曾向他解释过,他的父亲马辉是一个十分古板的人,故此这马府的规矩很是严格。

马文才知道宋景休不愿意去遵守这些繁琐的礼节,于是没有将宋景休向他的父亲引荐,只是将他安排在后院,每日上等酒食供奉着。夜间则将他安排在库房,等候着祝英台的到来。

宋景休看着桌上的油灯,丝毫没有困意,在这偌大的马府,他除了吃吃喝喝以外没有任何事可干了,觉得有些无聊。他可不愿意呆在这马府,他是想要与这建康城的大盗痛痛快快的较量一番,看看谁的武艺更高。前几个月,祝英台在建康城兴风作浪时,宋景休便有些期待与他能够交手,只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祝英台来“拜访”重远寺。此时,他看着桌上的那个木匣子,希望能够借着这个“宝贝”快点将祝英台引来,这样他就可以回关中侯府与陈庆之厮混了。

子时,月黑风高。宋景休看着奄奄一息的油灯有些困了,他听着外边更夫的打更,觉得今夜祝英台应该不会来了。于是翻身吹灭油灯准备休息。

就在这时,房梁上忽然传来了两下瓦片轻微的触碰声,就如同猫在房顶上行走一般。昏昏欲睡的宋景休忽然清醒了过来,他竖起耳朵静静的听着。忽然一道黑影从房梁上一跃而下,来到了库房门前。宋景休看着那矫捷的身影,忍不住暗中叫好,如此轻盈的落地,连宋景休都有些自愧不如。黑影缓缓来到了门前,宋景休连忙扯过被单蒙在头上呼呼大睡。

祝英台一眼便看见了地上铺的密密麻麻的黑色丝线,每一根丝线上都栓着一个小铃铛,只要一碰便立刻摇铃示警。祝英台看着丝线轻蔑的笑了一下,凭着她的轻功,这些丝线都不算什么。她在经过一番闪转腾挪之后来到了门前,没有一只铃铛被触发。她颇为得意的看向库门,接着脸上的笑容便凝固了下来。

库门上空空落落,连一把锁都没有挂,这让祝英台有些错愕。常言道吃一堑,长一智,她都来偷盗两次了,怎么这次马府不但没有多加防备,居然连门锁都不挂了?祝英台怎么看都像是请君入瓮的陷阱,但是既然已经来了,她便决定不能空着手回去。于是她硬着头皮来到门前,缓缓的将库门推开,然后迅速的闪到一旁。并没有任何暗器飞出来。祝英台谨慎的那脚踩了踩地面,也没有任何陷阱。就在祝英台有些奇怪的时候,库内忽然传出一阵鼾声。祝英台蹑手蹑脚的进了库房,这才发现在门边的小床上,一名七尺大汉酣然入睡,那轰雷般的打呼声便是由他嘴中传出来的。

祝英台接着月光仔细地看着床上的大汉,此人睡相十分恐怖,不但鼾声如雷,而且是不是梦吟两声。祝英台这才放心下来。她想道:“原来库门不上锁不是为了设陷阱,而是为了让专人守护宝贝。”于是她便不再理会床上躺着的人,转身向桌上看去。刚进门时,她便注意到桌上那个精美的匣子,她料定那位马郡守一定是将宝贝放到了那个匣子中。

她小心翼翼的将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一个瓷瓶。祝英台将瓷瓶从盒中拿起,想要借着月光仔细端详一番。那瓶子上的花纹并不算精致,而且瓶子中传出来一股骚味。

“别看了,那就是一个夜壶。你还拿在手上,真是够脏的。”

突然祝英台的身后冷不防传来了一个声音,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祝英台吓了一跳,险些砸了手中的瓶子。她转身向后看去,床上那个刚才还在呼呼大睡的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

宋景休看着眼前的笨贼,幽幽地说道:“你还端着那瓶子干嘛?都说了,是尿壶,不值钱。”

祝英台这才醒悟了过来,连忙扔掉手中的瓶子,警惕的打量着这个糙汉,此人看似大大咧咧的,但刚才醒来的时候,她却一点都没有发现,于是问道:“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宋景休挠挠头说道:“我压根就没睡。按照马文才的计划,我应该趁着刚才给你来一记手刀,将你击昏的。但是我想了想啊,觉得这样做着实有些不厚道,坏了江湖的道义。于是还是决定起来与你面对面的较量一番吧!”

“哼,还不知道谁教训谁呢?神气什么?”祝英台有些恼羞成怒的说道。

宋景休慢慢悠悠的从床上坐起来,塌拉上鞋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得罪了。”说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祝英台挥拳砸了过去。

祝英台急忙闪身一躲,不甘示弱的提起拳向宋景休的腰间打了过去。宋景休没有闪躲,而是再次提拳向祝英台的面目打了过去。顷刻之间,二人便已经过了数招。祝英台的脸色十分难看,宋景休的武艺远在她之上,她忙于招架,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地,于是她决定要溜之大吉了。

就在这时,由于祝英台的片刻分神,宋景休忽然出了奇招,提起拳头向祝英台胸前打了过去,祝英台被这一重击打的连退两步。

更难堪的是宋景休好像发现了什么,他停下手来,看着祝英台,似笑非笑的说道:“好了好了,原来是个女子,那我就不跟你一般计较了,你走吧。”

祝英台瞬间脸红了起来,她扬起手掌迅速的给宋景休来了一个响亮的耳光。宋景休被打懵了,怒气冲冲的说道:“小爷我见你是个女流之辈,不跟你计较,你不要得寸进尺啊!”

“女流有怎样?”祝英台一边说着,一边提起一脚向宋景休的腰间踢去。宋景休闪身躲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将你交给马文才处理,让你知道知道天高地厚。”

祝英台知道不是此人对手,于是虚晃一招,便转身向门外跑去,靠着轻功翻上围墙,准备离开。

宋景休当然不会让她如此轻易便离开,于是也翻身上了屋顶,挡在祝英台前面,飞起一脚便向祝英台的背上提了过去。祝英台挨了宋景休一脚,从屋檐上滚了下来,摔在地上。

宋景休也跳下房顶说道:“论武功,你哪是我的对手?我刚才让你走,你走就是了,为何非要闹到这般田地?”

就在这时,听见动静的马文才向后元赶了过来,他看着摔在地上的祝英台,大喜过望的说道:“宋义士,你逮到这个大盗了?”

“嗯,还别说这泼妇的轻功倒是挺好的,差点就让她给溜了。”宋景休说道。

“泼妇?”马文才有些疑惑的看着宋景休,瞬间又反映了过来,说道:“难道此人是个女贼?”

宋景休点点头说道:“你自己看吧!”

马文才略微有些疑惑的蹲下身,他伸手扯掉了祝英台脸上的黑纱布。接着他的眼睛瞬间就直了,祝英台清澈的眼眸,英姿飒爽的容貌深深的吸引住了马文才。祝英台看着马文才两眼发直,愣愣的看着她,顿时双颊变红了一片,说道:“怎么着,要杀要刮随便,我祝英台可不怕你这个贪赃枉法的狗官。呸!”

马文才这才猛吸了一下流到嘴角的哈喇子,他看着祝英台忽然有些好笑,于是说道:“谁告诉你,我们贪赃枉法了?”

“呸!狗官我也为民除害。”

马文才倒也不恼,只是笑着看着祝英台。这时,家丁看着马文才说道:“少爷,这个贼人要怎么处置,要不要我去通知老爷,就说大盗抓住了。”

马文才想了一想后摇摇头,他知道他爹一旦知道祝英台落网,那祝英台只有午门斩首的份了。此前他也是这样想的,但此时马文才改变了主意,摇摇头说道:“不,吩咐下去,你先退下,这件事不要告诉老爷,也不要告诉府上任何人。要是走漏了风声,我要你好看。”

家丁便不再说话,知趣的退了下去。

宋景休看着马文才有些疑惑的问道:“马大人,这贼人都抓到了,为何不想令尊报喜啊。这不正好去了令尊的心头之忧了吗?”

马文才摇摇头说道:“不,我要好好将她审问清楚,她说我是贪赃枉法的狗官,我倒要知道知道我是如何贪赃枉法的。”接着蹲下来看着祝英台说道:“你还不了解本官,所以你骂本官,本官不生气,至于偷盗嘛,你也不是为了钱财,所以本官也就不追究。现在你的脚踝有伤,我将你安顿在此处修养。等你好了,本官亲自放你离开,如何?”

“呸!狗官!”

马文才得到了祝英台唯一的回答,但并不生气,笑着对宋景休说道:“宋兄搭把手,我将她安顿在后厢房养伤,不能让家父发现她。”

宋景休看着这位闲的有些蛋疼的马文才,自然知道他是如何想的,于是揶揄的说道:“马大人还真是以为贴心的父母官啊!不但不贪赃枉法,还如此用心的教化刁民,这是我大梁的父母官啊!”

马文才假装听不懂,将祝英台抱起来扶到床边。祝英台倒也不挣扎,她看出来马文才一时半会还不会加害于她,于是决定等脚踝上的瘀伤消肿后再走。

宋景休看着马文才安顿好祝英台后,在门外说道:“马大人,既然祝英台已经落网,那我就明日告辞了。”

马文才点点头说道:“好,我也看出宋义士不喜欢此地,所以就不做挽留了。”说完,二人便拱手告别。

次日天明,宋景休便回到了关中侯府,他将祝英台一事向陈庆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陈庆之笑得有些直不起腰来,说道:“平日里,我见他总是深藏不露,没想到一遇到美人关,居然搞得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不过要说起来,我还真见过祝英台,确实长得貌似天仙,不过啊就是有点蠢。”

二人说说笑笑在后院引起了酒,不一会儿王僧辩与孙都尉也来了,四人凑在一块喝的酣畅淋漓。

酒醉之后,陈庆之愣愣的看着池里的荷花,不知怎得忽然想起了流云姑娘,从合肥回来之后,陈庆之倒也去飞流阁看过几回,老嬷嬷因为此时的陈庆之已是侯爷,于是十分的殷勤,但流云姑娘却不知为何对他冷淡了不少。

后来,永兴公主叛乱,威王便与陈庆之交恶,陈庆之不得向飞流阁踏入半步,这使得陈庆之非常的沮丧。就这样,陈庆之看着池里的荷花,昏昏沉沉的躺在草地上睡了过去。有庆来到后院,看着睡在草地上的陈庆之,连忙叫来了几个奴仆,嘴里嘟嘟朗朗的说道:“老爷也是,明明身子骨单薄,偏偏要睡在草地上,这小身板怎么能经得起折腾呢?”有庆一边说着,一边给陈庆之掖上被子。

飞流阁内,笙乐吹罢后,秦淮河上的花船也都向岸边靠拢,所有的酒客要么留宿妓馆,要么便被奴才扶着回家了。

流云姑娘陪世家的公子饮完酒后被司琴扶回了房间,流云靠在梳妆台上,看着镜中脸色潮红的自己,不由得笑了一下。事情的进度比她料想的发展速度还要快,永兴公主与萧宏的谋反是意外的惊喜,此时威王已经对萧衍有所不满。她知道用不了多久,她便可以让萧衍绝后了,她便可以报了二十年前的大仇。

她知道再过不久,重远寺的磕头师也会行动起来的,流云不知道磕头师为何这样做,但她知道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绝对是她最有力的盟友。这样下去,她,前朝的郡主,终于就可以让萧衍体会到断子绝孙的痛苦了,她的大仇也就可以报了。

流云看着镜子笑着,忽然她的眼角瞥到了桌上的一支玉簪,她的眼神便黯淡了下来,这支玉簪正式陈庆之送给她的。她虽然有些多比这更漂亮的玉簪,但她还是会偶尔将它拿出来看上一番。

她本想与他在闲暇之时相互做个慰籍,可怎么也没料到他会一直扶摇而上,做了侯爷。流云知道如果再与陈庆之往来密切一点的话,就会惊动萧衍那个老狐狸,所以她只好断了与他的来往。她自然可以放弃一切与他长相厮守,但家仇国恨不允许她这么做!

是的,她必须要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