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鬼将显锋芒 九
作者:刁民甲      更新:2019-11-11 07:46      字数:2698

夕阳西下,薄暮中透着血色,江水缓缓的向着天边流去,只是在江中荡漾的并不是清澈的江水,而是血水,江中还漂着许多尸体的残块。赤红色的血液在江中缓缓流动着,配上天边暮色的夕阳,此时倒真是有些“血水长天共一色”的感觉。

但此时,幸存的人却无意欣赏这实属罕见的景色。陈庆之提着断掉的血殁惊慌失措的看着这片战场,他的脚下堆满了穿着白袍的尸体,血色将他的衣袍浸染成了血红色。

毫无疑问,他又回到了那个梦境之中,只是这一次梦境要比上一次清晰的多。在远处,他看到了宋景休的尸体依然躺在尸堆之上,他手中的铁枪被折弯了,两只羽箭分别插在他的胸前与额头上,这与他上次的梦境一般无二。只是这一次,在不远处,一具尸体吸引了他,那是一具穿着白袍的女尸,她的左臂上插着一只羽箭,胸前则立着一柄钢刀。

陈庆之看着那女尸的面孔,莫名的感到撕心裂肺的悲痛,血泪慢慢的从他已经迸裂的眼眶中缓缓流出。陈庆之诧异的摸着脸颊的眼泪,有些惊奇,他并不认识她,但他看着那女子的面庞却心如刀割一般的痛。

就在这时,一大股洪水从江的上游倾泻了下来,湍急的洪水向这片战场冲泄了下来,无数的尸体被卷了起来,冲向下游。陈庆之看着凶猛的洪水,不自觉地想要挪动脚步,但他的双脚犹如生了根一般,死死的钉在地上不能移动。暴涨的洪水犹如凶猛的野兽,裹挟着陈庆之向下游浩浩荡荡的流去。

在汹涌的洪水中,陈庆之被水淹没了口鼻,不能呼吸,他的胸口忽然裂开一道伤口,大量的血水喷涌了出来。陈庆之惊骇地看着胸前的伤口,他的意识却慢慢的模糊了。

寿春城内,小厮在收拾着屋子。他进房之前特意瞥了一眼在床上躺着的那位将军,那位将军紧锁着眉头,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滑落,仿佛陷入了十分可怕的梦境之中。

小厮不敢去惊扰那位将军,他怕万一将这位将军从梦中叫醒,反而会被责骂,所以他决定埋头专心打扫屋子就好了。

可是,正在小厮扫地的时候,床上的那位将军忽然在梦中吟叫了起来,他的双手在空中胡乱摸索着,表情十分痛苦,脸被涨得通红。小厮不能再视而不见了,他急忙跑到隔壁那位将军的房门前猛敲房门。

宋景休被敲门声惊醒了过来,他草草的穿好外衣打开门,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小厮问道:“怎么了?”

小厮指着陈庆之的卧房,支支吾吾的说道:“将军不好了,你快去看看那位将军吧!”

宋景休猛的推开小厮,连忙向陈庆之的卧房走去。刚进屋,他便看到陈庆之在床上“手舞足蹈”,显得十分痛苦。于是连忙抱着陈庆之猛摇肩膀,但陈庆之依然被困在噩梦中。

宋景休只好撸起袖子,说道:“豆芽,我这可是为你好。”说完便猛地举起手抽了陈庆之一个十分有力的耳光。

陈庆之在洪水中翻滚着,他感觉到他的肩膀在晃动,但却在洪水有力的包裹中不能脱身。

啪!陈庆之在洪水中忽然感觉头部遭到了重击,接着便失去了意识。再次睁开眼时,陈庆之感觉呼吸畅快了不少,他一睁眼便看到了宋景休关切的眼神。

陈庆之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摸了摸右边的脸颊,觉得整个右脸有些麻木,而且右边的牙齿有些松动。

宋景休看着陈庆之悠然转醒,这才宽慰的说道:“你终于醒了,刚才你做什么噩梦了?看着像被梦魇住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陈庆之坐起来说道:“我好像是做噩梦了,但就是想不起来,只知道与上次的噩梦有些相同。上次我只记得那个半个脑袋的魏兵,这一次我只记得被铺天盖地的洪水裹挟了起来,差点淹死,其余的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只是感觉这个梦十分的怪异。”

宋景休大大咧咧的说道:“管他什么梦?醒了不就行了。”

陈庆之看着外边的晴日当空,连忙问道:“景休,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宋景休说道:“你昨天胸口受伤,失血昏迷,现在已经是巳时了。”

陈庆之这才看了看胸口白布包着的胸口,忽然想起了被元宜踹倒在地的孙都尉,连忙问道:“孙都尉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不过他的伤口迸裂了,这几日可能不能再下床了。”

陈庆之揉了揉腮帮子,问道:“看病的先生有没有说我有别的伤,我怎么感觉我的腮帮子有些木啊!”

宋景休活动了一下右手说道:“先生说了,这是你这几天有些上火,所以肿的有些高没事,多喝水就好。”

“这样啊!”陈庆之一边端起一杯水喝着,一边又问道:“那仗打的如何?”

“你倒是有两把刷子啊,昨日我斩的那将军便是豫州都督元宜,魏军全部逃散了。王僧辩昨日也从寿春出击,豫州刺史李宪落荒而逃,逃向淮南郡了。至于东城的李长钧,昨日听说他的父亲打败,深夜想要突围,被九江郡都尉又给打回去了,现在困在东城束手无策。”宋景休说着,言语中带有钦佩的意味。

“那就好!”陈庆之这才舒展眉头,他缓缓的直起身想要下床。

宋景休连忙扶着他问道:“你又想干什么去啊?”

“去见王僧辩,此时魏军大败,兵防空虚。正是攻占淮南郡与淮阴郡的好时候,千万不可错失良机。”陈庆之挣扎着起来,向外走去。

“那也不急这一会儿吧!”宋景休一边埋怨着,一边架着陈庆之的肩膀,往正堂扶去。

陈庆之面色苍白的坐在大堂,王僧辩急急忙忙的从偏堂走了出来。他仔细的端详着这个因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的男子和他右脸颊有些诡异的手掌印,陈庆之也默默的打量着他。

王僧辩走到陈庆之面前,躬身行礼说道:“竖子拜见将军!”

“你我为同僚,何必行此大礼。王将军快快请起!”说着,陈庆之挣扎着起身去扶王僧辩。

王僧辩看着陈庆之的右脸颊说道:“将军,你的右脸没事吧?”

陈庆之摸了摸肿起来的腮帮子,说道:“大夫说我有些上火,不碍事,多喝水即可。”

王僧辩这才起身,努力的忽略掉陈庆之右脸的掌印,一本正经的说道:“我王某跪拜陈将军并非是因为朝廷的礼数,是因为我王某佩服陈将军的才学。陈将军运筹帷幄之事,我已全部了解。我被魏贼困在此地数十日,无计可施,将军你却略施小计便反败为胜,让王某十分佩服。我王僧辩身为武将之后,平生最讨厌的便是卖弄风骚的酸腐儒生,但今见将军,我才知道这世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王将军客气了。”陈庆之见这王僧辩并不是蛮横无理的粗鄙人士,于是想要拉拢他一起攻打淮南郡,于是试探地问道:“将军,今寿春战事已毕,你我何时归朝复命啊?”

王僧辩一愣,说道:“将军难道这就要还朝?”

“王将军你的意思呢?”

王僧辩沉吟道:“不如在多留片刻,此时正是豫州兵防空虚之时,将军何不建功立业呢?”

陈庆之大笑道:“陈某亦有此心意,只是不知道将军你的意思,所以试探一番,既然将军与我想到一块了,那我等不如在这豫州闹他个天翻地覆如何?”

王僧辩眼睛有些发光的说道:“我愿为将军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