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出一片天下! 六
作者:司马鹿鹿      更新:2019-11-04 18:24      字数:3824

三国杀大赛未开办就先声夺人,那场御前大辩论为其赚足了看点,一时间连我都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最终,乾隆皇帝作出妥协没有安排在皇宫,也没有亲临现场,但他仍旧派和珅作为他的代理人,协助我将这次的赛事办好。

有时候我都在想,什么一品大员当朝首辅,统统是忽悠人的,整日净忙活些没正经的,这官当得真惬意啊!

为了筹办三国杀大赛,这些日子我真是忙疯了,找场地找戏班子培训裁判准备奖品,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半使。好不容易把这些都忙活完了,只想一个人清静清静,便打发屋里的丫头们各自出去,自己一个人坐在水磨石圆桌边上,一边晒太阳一边打起了八人局。从前我为了精进牌艺,又找不到适宜的对手,便养成这样的习惯,乍一听很有老顽童左手打右手的风范,一来二去也就十分自如了。

“你这边的反差可真是大呀,”忽然响起的人声惊得我掉了手中的牌,“我以为应该是高朋满座的,没想到这样冷清,莫非你收了性子了?”

穿着一身花团锦簇的绛红袍子,腰间玉佩装饰着流苏垂坠而下,此刻的和珅正笑盈盈地立在院门口,和煦的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更添几分梦幻迷离之感。唯有这院里的菊花是不适宜出现在画面中的,我以为只有如牡丹那般富丽堂皇方能与他相称,其余的都未免太小气了些。

“和大人您怎么来了?”我忽想起要紧的来,“有事也该是我去您书房里说,犯不着您亲自跑一趟,我这里也没法招待您啊!”

“又用敬语,”他瞥了我一眼,“我跟你说的话都当耳旁风了?”

“不敢。”我抖了一抖。

“什么不敢?”他往这边走过来了。

“不敢忘,”我忙答道,“也……也不敢叫……”

“呵,”他轻不可闻地笑了起来,“当日你御前辩论的时候,胆子不是很大的吗,朱圭的嘴都让你吵歪了,你还有什么事不敢啊?”

我鼓起勇气抬头,正对上他灼灼的目光,这一下又没了胆量,双腿无力跌坐在石凳上,说话的时候也不可抑制地带上了哭腔:“和大人我知道我错了,那天我没看您眼色行事给您惹麻烦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我这回吧……”

他抬起一只手,我下意识地往旁边一缩,他脸上的笑意更浓,复伸出手来,这回我可不敢再躲了——孰料他竟轻轻抚在我头上,那感觉就像在摸一只小狗似的,我还以为他要扇我呢!

他不说话,只是温和地笑着,这更加深了我的疑惑,然而胆怯却少了几分,原本紧抓着前襟的手也放松下来。我琢磨着总要说些什么,就在这踌躇的间隙,身上的氅子却落到了地上,我正欲弯腰去拾,却叫他先我一步拾去了。我立起身要开口道谢,但见那春风笑意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深深的探究。

半晌,他终于开口,语气中不乏责备:“你穿的这是什么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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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通手忙脚乱过后,我平整了呼吸打开房门,这下便与和珅打了照面,之前已经透过剪影看到了他,所以并不惊讶。叫我惊讶的是,他似乎没有让路的意思,反倒堵在门口上下打量起了我,脸上的神情又缓和起来。

“你还是穿洋装好看,”他微微一笑,“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

“不敢,”我赶忙让路,“这本就是和大人的府第,您来去自如那是应该的,我有什么资格能拦您啊!”

他抬眼望了望我,似有十分的深意,却什么都没说,只捡了一把椅子坐下:“方才进这院落之前,看到你将门上的匾额改作‘聚乐第’,真是个好名字,比原先的名字强多了。”

聚乐第好歹也是日本战国的传奇宫殿呢,这名字能不好吗,虽然最终也没什么好下场,但那是赶上特殊情况了不是?

“你这边名声这样大,别屋的丫头都跑到你这来玩,倒也与这名字相称,”却听他说道,“不如我把那些丫头都送到你这屋,天天陪你消遣,也省的两头跑,你看可好?”

“只怕不合适吧,”我赶忙回绝,“哪里能叫府上养这么多闲人,成天只负责陪我消遣,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哪里的话,若你应了,她们自然成了你这边的人,与我府上再无瓜葛,”却听他说道,“反正你也有不少家当,往日聚乐时吃喝从你屋里出,往后她们的月银也一概从你屋里出,她们就认你作主子,你看可好?”

“和大人说笑了,”我僵硬地笑道,“我赚的那点小钱哪里经得起这样花销,您来时我就在独乐乐,往后再也不聚乐了,叫那些丫头们好收了心,专心侍奉各自的主子。”

“那就这样吧,”他又和蔼地笑道,“我倒忘了,怎么叫你站了半天,过来坐。”

我讷讷地望向他,见他正招呼我过去,一时间脑中纷繁复杂全无头绪,只得落荒而逃:“我……我去给和大人沏茶……”

一溜烟跑进了里屋,方才情绪无从发作,此刻越想越来气,却只能无奈地以头撞南墙——和珅这厮就是个抠门鬼,我赚的钱跟他比起来也就是九牛一毛,果然是越有钱越抠门!呼图你丫够阴险的,当面不说背后捅刀子,叫你们老爷亲自找我谈话,不如直接揭我的皮!我知道我不对我坏了你们府上的规矩,死就死吧还笑眯眯的,笑得我那叫万爪挠心啊,果真是面上一盆火底下一把刀!就我落跑这阵指不定还在那阴笑呢,吓跑我一姑娘有多得意呢,我还就没胆了犯不着跟你们这些人死磕!

中场休息过后,我整理好形容,端着茶具来到和珅面前,面带微笑地奉上茶盏,从容地在他身边落座,前后动作一气呵成。

“和大人,”我望向他,深吸一口气,仍旧说了,“我知道我这事做得不对,但您怎么会亲自过问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随便叫二夫人、苏卿怜或者呼图知会一声就成了,我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他捧着茶盏的手突然停滞下来,不知为何而出神,半晌竟闷闷地笑起来,叫一旁的我更加莫名了。

“阿长她们是不会过问这个的,”他望向我,“你也别多想,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既然你说了要改,往后便不提了。”

我当即一愣,却不为追究这奇特的缘由,而是因为他那句“阿长”——天啊,他说的可是二夫人?长二姑!这爱称真是要了我的命!

我笑到脸红脖子粗,却不能对他说鲁迅的长妈妈也叫阿长,只能扯谎说突然被口水呛到了,这回换他莫名地看着我了。

“我还有一事要问,”却听他问道,“你之前穿的那身一裹圆是从哪里来的?”

“那是跟丰绅殷德借来的,”我仍旧乐着,“洋装穿起来太麻烦,我在自个院里想走动方便些,就问他借了这身衣服,这也不合规矩了?”

“不是,”他接着问道,“比起洋装,你更喜欢穿旗装,是否因为细节上仍旧有做工不到位的地方,叫你感到不自在呢?”

“没有,”我心下一惊,“只是穿起来太麻烦了,又要系束腰又要上铁箍,出去见外人自然要正式,可在屋里随意一点没关系……”

“唉,”他低低地叹道,“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花了多少钱请京城最好的裁缝为你做巴黎最新款时装,你竟看也不看,老实说法国皇后的行头也不过如此。”

我当即被这事实震撼到了,他那略带伤感的侧颜也叫我颇为内疚,于是我只得低下头绞起了手指头:“那些洋装我真的很喜欢,以后我一定天天穿,不辜负和大人一片美意……”

“那就好,”他又和颜悦色起来,“进来吧。”

却见一名丫头走进来,将手中捧着的盒子放下,朝我二人福身后便离开了,我正好奇这唱的是哪一出,却听他说道:“这次大赛是京城的盛事,皇上又如此关心,我便特地为你定制了礼服,到时候你可要风风光光地出席啊!”

我点头若小鸡啄米,直到他远远地走没了影,方敢伸手打开那盒子,刹那间被那珠光宝气晃瞎了狗眼——这衣服上竟然嵌钻石,而且还像满天星似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只要998的天然南非真钻?!

和珅对洋装的执着叫我不禁狐疑起来,不意间在心底触及了他的惊人本质——这就是传说中钟情于蕾丝公主裙的怪大叔!只不过,那些怪大叔都是给萝莉穿这种衣服的,而我都到了这把老人参果的年纪了,竟然享受这般萝莉待遇,实在是叫人哭笑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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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盼已久的三国杀大赛终于如火如荼地召开了,现场分设许多牌桌,每桌由事先训练的裁判主持。虽然只是在京城范围内举行,但却有异地的参赛者前来,看来即使用如日中天四个字来形容三国杀的影响力也不为过。

这还只是开场阶段,锣鼓喧天震耳欲聋,人头攒动好不热闹,不一会和珅的到来更是在现场掀起第一个小高潮。在场的人们纷纷行礼,我亦立起身迎接,此时的他身着一品大员的麒麟官服,较之日常少了随性,多了几分威严气派,叫人不敢直视。他由人领着一路来到了二楼雅间,待戏班子开唱之后,我方绕到那屋去敲门,孰料竟是他跑出来开的门,不及我开口又被他一把推到了门外。

“谁在里面?”我好奇地张望,以他的放浪多情,估计又是他的哪位红粉知己。

“皇上。”他悄声说道。

我差点大声惊呼起来,他的食指却先一步压在我的唇上,冲我摇了摇头:“皇上是微服出宫,叫你这么一闹,怕是又要满屋子的万岁万万岁了。”

“看来皇上真的深陷其中呢,”我笑着问他,“你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还要持续关注。”却听他说道。

“这个包在我身上,”我信心满满地说道,“还有扩展包呢。”

却听此时厅堂内忽爆发出一阵喝彩,我当即绕过去看个究竟,却见台上扮吕布的武生正将一双雉尾耍得出神入化。这是我亲点的“吕布戏貂蝉”,只为与三国杀的主题相契合,既热闹又好看,比之“华容道”、“空城计”、“甘露寺”又要合乎场面。

人们纷纷夸赞这位老板的样貌唱腔身段都绝了,我本是不懂戏的,但台上温侯那英挺的身姿着实炫目,于是便拉着过路的伙计打听他的消息。却说他原来是梨香园赫赫有名的段玉楼,他的武生一直是京师魁首,正说着,他那明亮的眼波似朝我这边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