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花二娘与贺长豹(下)
作者:落叶漂飘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645

“当时我伤势颇重,于是在就近的一个叫周家屯的小山屯住了下来慢慢养伤。那个小山屯的村民都异常的热情,我一个大男人自然是带不了孩子的,那个小公子不过几个月大,跟着我已经饱受折磨了,屯里的大娘们就帮着我带孩子。

“而我这一住就是十多年,也做起了周家屯的铁匠,本来还准备急需隐居几年等到小公子成年了再出来的,毕竟当年的事情极大,说不准还有人记着当年有个婴儿被逃脱了,所以我也一直小心谨慎着。

“没成想,十几天前周家屯出了一件大事。那事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后来的事你们也都差不多知道了,我和小公子带着人打下了黑云寨,而小公子似乎对山寨产生了兴趣。小公子是他的儿子,那就注定以后终究是要做些大事的,这个山寨就权当给他练手了,于是我就在黑云寨做起了大当家的。只是没想到,连云山脉里传说的来去如风的草上飞的大当家的会是你啊。你又是为何来连云山脉的,难道这些年山东道那边又有新的响马势力崛起吗?”贺长豹对于花二娘跑到关外来做起土匪大当家的也是很有不解的,要知道花二娘他爹当年在贺长豹的协助下,在山东道那边的响马势力中已经颇具威望,俨然成为他们的首领,那可是手下有着上万人上千匹的好马的响马势力啊,又怎么会跑到连云山脉这种小地方来,又如何会看得上这一二百人的小势力?所以贺长豹在五寨大会上初看到花二娘时还不敢确定,认出来后也是更加的疑惑。

花二娘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问了一句,“你说的那个小公子就是和张飞虎比箭术的少当家的吧?”

应了一声“是”,贺长豹却从花二娘的这一笑里边明白了很多东西。

贺长豹自始至终也没有说出他的那个大恩人的名字,也没有说当年他到底出了什么样的事情,以至于他这样级别的高手都要靠着别人的掩护也要身受重伤才能逃出来。

贺长豹没有说,花二娘自然也不会去问,她是聪明的女人,明白有些东西不是想知道就能知道的,所以她一直抑制着自己的好奇心没有去发问,就像她没有问贺长豹为什么在这儿十多年也没有想办法给她递个消息一样。

至于她这个昔日的山东道响马大小姐如今又为何成为了连云五大寨之一的草上飞的大当家的,这却又是说来话长。

连云山脉本来是有个草上飞的土匪寨子的,不过他们当初的实力很弱小,不成气候,比现在的黑云寨还有些不如。草上飞的崛起还是在大约八年前,那时候他们的大当家的似乎在打劫的时候自不量力,结果反被人家肥羊宰了,丢了性命,手下的二三百个小喽啰没了首领,也就散了,原先的寨子无论是地势还是建造本就不怎么好,连个像样的寨门都没有,时间长了也就没人管了。

倒是不久后那个寨子新来了一批人,这些人大约二百来个,虽然人数不多却是人人有马,而且个个弓马娴熟敢打敢杀。占了草上飞原先的那个寨子后,他们又重新打出了草上飞的旗号,而他们为首的大当家的却是个女人。

不用说,这些自然是从山东道跑过来的花二娘等人了,至于他们为何从关中的山东道跑到关外的连云山脉,这却又要从贺长豹离去说起。

自从花二娘回来发现贺长豹已经消失不见后就整日里茶饭不思的,谁劝都没有用。而且她坚信贺长豹还会回来的,所以之后就一直在苦苦等待着贺长豹的归来,就这样一直等了六年。

这时即便是当初相信贺长豹会归来的花二娘她爹都对贺长豹的归来不抱什么希望了,可是花二娘还是坚持在苦苦守候。

也就是在贺长豹消失后的第六年,花二娘她老爹或许是因为身体的原因或许是年纪大了,或许是厌烦了,总之年近六十的他终于决定金盆洗手不干了,把响马大头领的位置传给花二娘的大哥。

这时,花二娘突然提出一个要求,她要带着一部分愿意和她一起离去的弟兄到关外去闯一闯。当然,主要目的定然不会如此的,不过是花二娘不想如此被动的一直等下去,她还记得贺长豹走时的信里边说他要到草原上去。

花二娘记住了这句话,所以不想被动等待的她决定带人到草原上亲自去寻找贺长豹。尽管那时候她内心不相信贺长豹已经死去,可是这么多年毫无音讯还是让她心里无比的担心,所以她要亲自去大草原上看看去。如果上天眷恋的话,或许在茫茫大草原上也会让他们二人相遇的。

对于自己女儿心里边的小九九,作为花二娘的爹自然是完全明白的,可是他也不想看着女儿这样一直痛苦下去,让她亲自去找找也好,所以花二娘她爹也就答应了这个要求,让她在响马中带走了二百多人和马,送她出了关外。在他想来,有这二百多的响马精英来保护着花二娘,日后即便是在外边遇到了什么危险也有能力护着花二娘的周全,而且怕她冲动做蠢事,还特意让花二娘带了两个老一辈的人,黎叔就是其中的一个,这两人都算是参谋型的,而且都是打小看着花二娘长大的,有他们跟着花二娘,她爹也放心让她出去。

就这样,花二娘带着二百余人的山东道响马出了山东道,一路北走出关了。

至于来到连云山脉打出草上飞的旗号不过是个意外而已。连云山脉本就土匪云集,是个土匪驻扎的好地方,最重要的是此地绕过长城进入大草原极为方便,快马不过一两天的路程,所以花二娘才选择此地驻扎下来,而且有着以前草上飞留下的寨子,虽然破旧,但是也省得他们重新再找一个,而且他们算是外来的势力,不想过于引人注目,所以仍然打着以前草上飞的大旗,花二娘他们对这个也不怎么在意。

花二娘他们在连云山脉当了土匪自然不是为了打家劫舍掳掠钱财的,山东道的响马的大小姐还不缺那些东西。她本来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贺长豹,所以对于劫掠也没有什么兴趣,所以开始和黄蛇岭、独龙寨、飞虎寨他们都没有什么利益牵扯,所以也就一直相安无事,再加上他们初来乍到又低调无比,所以也一直没有被注意上。

不过这么大的一支力量被人注意上那也是迟早的事,连云山脉内的老百姓大都和山寨相熟,很多都是山寨的眼线,所以连云山脉的大小事情很少有能瞒过各个山寨的眼睛的,更何况他们有着二百来匹马,想不被注意上都难。

开始时葛方鞳他们还有意打这些马匹的主意,那时候他们的马匹比现在还要少很多,对于那些马匹自然眼馋无比。可是他们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却无奈的发现,根本就没有他们下手的机会,连云山脉他们虽然无比的熟悉,可是奈何人家有马来去如风,打不过跑总是能跑得过的,两条腿的人哪能跑得过四条腿的马。而且他们也注意到,人家那些人马个个弓马娴熟,大当家的也是个很有手段的人,所以暂时也就压下了自己的贪心,想要谋定而后动,反正就是想着贪下那些马匹。

花二娘本就是谨慎之人,而且也很聪明,从葛方鞳对草上飞动了歪心思的时候她就注意到寨子周围的不寻常,经常有“眼子”出没,她自然明白这些人能看得上的是什么东西,出了自己那几百匹的马,还真的在没有什么其他东西能被人眼馋了。

不过对这个花二娘他们也早有对策,跟随她出来的两个和她爹一辈的老人一个就是黎三叔,至于另一个却是一个叫做“老谋子”的人,当然,“老谋子”只是他的匪号,至于真的名字叫啥反倒大家都不记得了,花二娘平常都叫他“谋子叔”。

匪号叫“老谋子”,自然是说他这个人比较精于计谋了,这也是花二娘她爹为何让老谋子跟着出来的原因。

于是,在老谋子和黎叔的指导下,花二娘开始为草上飞在连云山脉站稳脚跟而努力。这里边最主要的就是解决其他几个寨子虎视眈眈的问题,花二娘知道他们虎视眈眈的他们草上飞的马匹,眼下不动手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找到机会,有机会这些土匪们一定不会放弃嘴边的肥肉的。

花二娘他们解决的办法也是极为简单,当然,也只有他们才有这样的条件。

于是,葛方鞳张飞虎他们慢慢从连云山脉的一些流言里知道,那伙草上飞的人应该是山东道的响马出身的,而且还知道,他们又门路搞到马匹,甚至还可以卖给他们一些。

要知道马匹这种战略物资在那时可完全是个稀缺货,当然现在更加稀缺。那时候天下已经有些混乱了,时不时的有些作乱者起兵作乱。马匹作为战略资源自然大部分的都被朝廷掌控,剩余的不是被各地的豪门大族瓜分就是起兵作乱者掌控,民间有的不过是一些耕马、骡马之类的,至于真正能够骑着作战的战马民间几乎没有。

那年头马匹的价格已经很高了,不过依然有价无市,就像连云山脉这种地方,虽然葛方鞳他们土匪的势力不算小,可是战马却没有几匹,也就够山寨的几个当家的人手一匹。

所以,在知道了草上飞的人有能力搞到马匹而且还愿意卖给他们他们一些后,葛方鞳、独眼王他们自然欣喜异常。

说实话,他们对于从草上飞的人手里夺取那些马匹可是着实没有什么信心,人家人虽然少,可是人手一匹马,打不过跑起来也方便,眼下人家愿意出售马匹,他们自然也乐得出银子购买。靠打劫吃饭的他们自然知道马匹的重要性,无奈这年头有价无市,有银子想买也买不到,所以对于草上飞的人高价卖给他们马匹不仅心里没有丝毫抵触,还暗暗感激人家。

于是,草上飞就这样渐渐在连云山脉站稳脚跟,开始渐渐有了自己的根基。

当然,花二娘他们开始时卖给葛方鞳他们的不过是些他们带过来的劣马,经常用来驼东西的,比起他们自己骑得马可是要差很多,而且数量不多,价格也奇高。不过即便是这样也让些缺马缺疯了的大当家的很高兴,他们对于马匹的渴望可是到了一种吓人的境界。所以即便是知道花二娘卖给他们马匹是劣马而且价格还高出一两成他们依然很高兴。

花二娘自然也很乐意卖掉那些他们用不上的劣质马匹来换取大量的银钱,虽然她对于钱财并没有多少渴望,可是他们一大群人出门在外,干什么都要花钱,花二娘也不是那种跑回家去和她爹她大哥张口的人,所以这些钱也正好用于山寨的发展和手下弟兄的一应花销。毕竟花二娘来到关外可不是为了来打劫的,她是准备到草原上去寻找贺长豹的,打劫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既然眼下卖马可以维持生计,也就不需要手下的人专门出去打劫,这样和其他寨子也没有了利益上的冲突,就更容易在连云山脉立足了。

在连云山脉站稳脚跟后,花二娘他们也开始准备前往草原上去,对外则宣称跑到更远的地方去“做买卖”了,土匪的买卖自然就是打劫他人了,毕竟他们还有个草上飞的身份,如果总是不出去打劫的话可是会引人怀疑的,跑到远处去做买卖还是葛方鞳他们求之不得的事情。毕竟同行是冤家,多一个人他们自然就少一口饭吃,所以花二娘他们不在连云山脉附近做生意无疑让黄蛇岭、飞虎寨他们更加高兴。至于草上飞的人为什么放着近处的买卖不做却要跑到远的地方,葛方鞳和独眼王他们虽然也偶有疑惑,但是草上飞的人从出现开始就带着神秘的色彩,所以他们也没有深想。他们自然不知道,花二娘他们虽然出去做买卖了,做的却是草原人的买卖。

连云山脉其实也算是一个奇特的地方,它到底延绵了多少里没人不知道,它有多少山峰也没人不知道,当然,说它奇特可不是说这个,而是说它的地理位置。

出了连云山脉往东不到八十里就能看到海,近海的地方有这样一座延绵几百里的山脉,不得不说是相当奇特的;而且连云山脉距离大草原也不是很远,快马两天就能进入草原边界。

花二娘他们一行人出了连云山脉,绕过长城,很快就进入了草原。不过很显然,草原之大远远的超出了她的意料,一望无际全是绿油油的草,有时候甚至几天都见不到人烟,而且言语不通让她的寻人之旅困难无比。也幸好老谋子对草原上的事情多少知道点,而且还会一点草原上的语言,所以他们才没有迷失在草原上。

打定主意要寻找贺长豹的花二娘显然不会被这样的困难击倒,她不是个轻易说放弃的人。加上她认定贺长豹是在草原上消失的,几年未归想必也和草原上人脱不了关系,所以就把一腔怨气都撒到了草原人的头上。

不过这样一来,草原上的很多小部落可就遭殃了。寻人未果的花二娘不敢招惹大的部落,可是对于小部落她可不会放过,她虽然不是嗜杀之人,可是对于劫掠草原人那可是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的。所以,花二娘他们一路寻人,沿途就有着多个小部落被他们洗劫了,不仅可以补充他们在草原多日来消耗的给养,而且小部落的马匹虽然不多,可是多少还会有些,花二娘他们带不走牛羊,可是马匹却是无论好坏一律全部带走,回去后好的自己留着用,不好的自然就是卖给葛方鞳他们了,他们还得一个个屁颠屁颠的赶着来买。

这样他们大约在草原上跑了有一个多月,劫掠的小部落也有四五个之多,虽然说寻人未果,可是其他方面倒是满载而归,好多人都有两匹马换乘了。

在这之后,花二娘他们每年到草原上去一趟,她对在草原上找到贺长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不过是把贺长豹未归的罪过加到了草原人的头上,每年去草原上找那些草原人出气。

至于花二娘他们为何去草原上那么多次也没有什么大的损失,这却也是又原因的。草原上虽然盛产马匹,可是大都是矮脚马,可以做战马,能力极强,但是爆发力速度都不如西北产的马匹。花二娘手下的兄弟们的坐骑都是从山东道响马那儿带过来的,本就是得自西北的良种马,在草原上鲜有马匹能追的上他们。而且花二娘手下的这二百多人也都是她爹特意为她挑出来的,个个手上都有两把刷子,虽然比骑术骑射略逊草原人,可是论杀人可就比他们高了不止一筹。所以这些年他们虽然多次深入到草原上去兴风作浪,前前后后洗劫的几百人的小部落几十个,可是愣是没有什么大的损失。

花二娘他们前前后后也从草原上掳掠回来不少的马匹,出了少量卖给葛方鞳、独眼王和张飞虎他们,还有一部分让手下的弟兄又送回了山东道帮助她大哥去了,贺长豹现在的黑云寨;里边还有的马匹是买自花二娘他们的,不过以前的黑云寨穷的要命,自然也舍不得投大本钱去买马,所以不过二三十匹而已。

花二娘本来已经对找到贺长豹不抱什么希望了,前后进草原八次,完全没有得到任何与贺长豹有关的消息,而且深入大草原的风险还是很大的,就他们那几百号的人,草原上一个大的部落就能灭掉。这八年来他们在草原上虽然一直有惊无险没有出什么大事,可是前后也折了不少弟兄的性命,毕竟草原人也不是泥捏的,便是小部落偶尔也会出现危险。就像这次他们进草原,不过刚刚深入草原一小段距离就发现了一个小部落,人虽然少得可怜,却有着几百匹的草原良马,花二娘他们自然毫不客气的笑纳了。可是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之后他们就发现有这几千的草原骑兵在背后追着他们跑。

也幸好他们的马的速度比起草原马来要稍微快点,而且又刚刚得了一大批的马,人人都有好几批换乘,这才在四天后摆脱草原追兵。不过他们也都吓出了一身冷汗,个个心有余悸,要知道听着后面的动静可是有着几千匹的马在追着他们跑,要是追上了连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

心有余悸的花二娘却得了教训,不能为了自己一直让手下的弟兄们跟着自己去冒险了,他们虽然愿意跟着自己,可是自己也要对他们的生命负责,不能让他们为了自己一个人的私怨来草原上冒险,像这次,差点就让二百多的弟兄全军覆没了。所以花二娘也暗暗下了决心,这就是最后一次了,不管有没有结果,都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再也不让手下的兄弟们跟着进草原冒险去。

花二娘甚至已经打定了终老此生的念头,没想到从草原上归来的近乎绝望的她竟然能在五寨大会上碰到自己苦苦寻找好多年的人,这不得不说是造化弄人。也或许是冥冥之中早有天注定,贺长豹带着贺川风隐居连云山脉的周家屯,花二娘为了找他也来到了连云山脉,然后这几天遭劫,贺长豹做了黑云寨的大当家的,再有魏锦祝归乡,黄蛇岭召起五寨大会,然后花二娘与贺长豹相逢。

不得不说,确实是冥冥之中有老天注定,也或许是上天也不想负了花二娘这个苦苦等待又苦苦追寻十多年的奇女子,终让二人在种种巧合下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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