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冰云正蹲在地上擦地，伟健翘着脚坐在沙发上，哈，正好看她！这下，她可是地道的家庭主妇了，一点也不高贵了，腰上围着一条围裙，手指上滴着脏水。www。shouda8.com他有滋有味地瞧着她擦到他的脚边来，他把脚放在地上也不抬起来，把脸掩在一页报纸后面，咦，越过去了，理都没理他，好像他的两条腿是桌脚，她本也挪不动索性就越过去了；好像他是个小孩子，他愿意捣乱她就由得他顽皮去了。他正要品味她和别的妻子到底不同，忽然听见他“嗤”的一下笑起来，“傻子，你不抬脚还等什么？你只管把眼睛躲在报纸后面，象个小贼一样呢！”她一伸手抬起他的脚，抹布一拖，已擦过去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呢？”他嘻嘻笑着来掩饰他的真实目的。

“只要你不肯合作时，就准是存心捣蛋呢。我根本不用看也知道你的样子。”

这完全是一个最普通的笨蛋女人！他心里说，可是他的眼睛却还在追着那个笨女人转，他的心与眼睛的确是错位的了，可他却校正不了。他的心不知从哪一方面认定她不该这样，不该这样甘于，他没有想她若是不甘于了，他又怎么样？人的感情往往就是这样的无理，它往往就在一条直线上只向前追究，追进死胡同也在所不惜，他也这样。他追究到了最后，一切的症结便只归结到一个字上了：钱。这个字不但锁住了她，也结住了他。可见有钱没钱若要不快乐起来，都可以找“钱”这个东西做原因。他一想到这个他爱的女人的眼睛从来没有看过他的人，而只是在看他的钱袋儿，他的心便立刻被失望扯得粉碎了。她不愿住在这儿，他搞不懂原因，这也让他不开心。总之他现在的日子是除了开心以外，余下来的时间便用来想如何的不开心。

“阿健，抽空我想回趟东北老家，去看看母亲，行吗？”冰云头靠着伟健肩，手上在翻一本杂志。

“嗯，好。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你说呢？”

“那边现在很冷了吧？好象有零下二十几度。”

“傻子，再翻一倍。二十度算什么。”

“什么？四十度！”伟健大叫，推起冰云，“你瞎吹。”

“骗你是特务。”冰云还靠在他肩上，“现在正是三九严寒。我知道的最低温度是零下四十四度。那时我还在外面干活呢。”

“干什么？”

“干――”冰云坐起来“摞板皮。就是锯手把木头锯成板子，剩下的边角料，我们负责把它抱到仓库中码起来。”瞧瞧他，坐直了，“你听过滴水成冰吧？那不算什么，北方一入冬就滴水成冰。冷的极至是哈气成冰，出汗成冰。你穿着很厚的棉袄，干活时身体蒸发出的热气透过衣服，就在后背上，臂弯里结一层白霜。连睫毛上眼眉上都挂着冰珠，男人的胡子就更不必说了。唉！你想不懂的。”冰云躺下去，“你是南方人。就象我从前想不通冬天的野外怎么会有绿树绿草红花一样。我不亲眼看见，我就觉得是天方夜潭。”

伟健张着嘴巴，“那你要冻死了。明年放暑假回去吧，那时正好那边不热，你去避暑。”

冰云笑起来，“傻瓜，我不怕冷。我就是从那里出来的。”缩进被子，“我们回去过春节，你说好不好？‘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我封你做童话王国的国君。”

“有侍从吗？”伟健来了兴致。

“有――”。冰云拖着腔，“我撒豆成兵，做法为你招来雪花仙子，”瞪瞪眼睛，“你可就什么都有了――呀！我不回去啦。到时候，你搂着雪花仙子，就把我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可以猜想你这是嫉妒吗，夫人？”伟健眼睛亮了。

“怎么女人说一句话你便要从中寻找嫉妒吗，先生？”

伟健笑起来，盯着她，“我想白雪公主了。”

“我的天！一个雪花仙子还不够呢，还――”

伟健伸手掩上冰云的嘴，“喂――雪花仙子――把胶布拿来。”

冰云笑做一团，急去扒他的手，被子也掉在地上了。

“你再讲不讲了？”

“唔――不讲――”伟健松开手，冰云张开嘴，大喘一口气，“哎呀！你想谋杀呀？这白雪公主还没娶进门呢――”

伟健吻着她，“你不就是那冰天雪地里的白雪公主吗？”

冰云望着他，“我们回去我家过年好吗？”

“好。你先回去。我不能走太久，我随后去。”伸手环住她，“你这个小精灵，又要借故丢下我了。你真的不怕冷吗？你已习惯了这里的暖冬了。”

“不。我的血管里流的就是那种不怕冷的血，这一辈子都不会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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