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池
作者:山神金鳞      更新:2019-10-26 06:58      字数:4370

“我们也没办法,我们富贵点的,还养得起,以后给女儿准备嫁妆,总归是外人家的人,都说差点也能养,我们哪个也不曾苛待自家孙女,女儿。

就是那些养不起孩子的,街边的乞丐,家里妇人一年年猪猡般的生,我们看着就着急,虽说也是给神教添光,毕竟神赐之婴。

但人太多,管理不当,我们也愁,吃饭如厕都是问题,垃圾越积越多,牛肉不够吃,羊奶不够喝,满街都是娃娃,我们最不缺的就是娃娃。”

“草原养不活这么多人的,太多了,越来越多。女人少点儿,也有好处吧.....虽说生也有好处,但这一个劲儿生,谁受得住,但咱们笃信神教,不要说什么我们叛教,不可能。”

官员们一个劲给桑葚倒苦水,却是在理,道出辛酸。桑葚讽道:“恕我直言,若是夜夜上榻干那事,没点防备,也不让堕,那必然是年年生。

神虽然给了人生育的方法,但一直滥用,自酿恶果。过犹不及,一味贬低生育或者一味盲拜生育都是不对的。”

她又转眼说道:“依我之见,女子的需求并不高于男子,甚至更低。我看很多都是一夫多妻,即使富女多男宠,也是少的。

可见男人是需要更多女人的,而女人未必需求那么强烈。我以女身来感觉,也知道女人对上榻的需求很低。如果女不嫁男不娶,也就可以消灭了这开闸的婴儿洪流,还草原宁静了。”

官员们互看一眼,挤眉弄眼,如听滑稽剧。

桑葚不再多言,看够了就走,留下的官员捧腹大笑。

“你听到她说什么没有?”

“不娶不嫁?那还有天伦了吗?”

“女人就是男人的第三只手,不嫁不娶,罔顾天道。那疯婆子的话,听听算了。”

“我保证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疯癫的话了。男人不娶,女人不嫁,这人来一遭还有一个什么意义?野人谷的人不嫁不娶,她倒是去啊。”

“听说她是娼...妓出身,娼...妓都是这么想的,这样她的就可以和各种男人一起了....”

“哦哦,这话说的很贴切了。”

桑葚进京城后,发现所见之处四野泛白,一问才知道是大巫命人施下的驱疫药雾。不断有尸体被抬着扔进乱坟场,一片片的房屋变空,孩子抱着门柱嚎啕大哭,抱着门柱的手也遍布红疹。

又有一群壮汉驱赶丧母丧父的孤儿,几乎都是小女孩,被放上木栏车,像牲畜一样被关住。桑葚看了眼随行武士们,芝琢率先驱马而去,她从剑鞘里抽出剑来,一剑指向为首的壮汉,威吓道:“强掳良民为奴,这是犯了律法的,你知不知道?”

那些壮汉有一个看见她就笑:“芝琢,你不在武场伺候教头了?听说你找到大金主了,翻身后连衣服都穿的很规整。”

“.....”芝琢无话可说,她以前甚至求过这个壮汉给她个鸡蛋吃,因为拒绝发生关系,所以也没吃到鸡蛋,还被泼了一身马尿。武场的女武士一般都被认为,和教头、男武士乱玩,她辩无可辩。

芝琢口才不好,只是脸上一红,讷讷不言。庆羊和卜姽另带两个女武士同样策马而来,马呼啸着把壮汉们团团围住。

“你们这些娘们儿现在属实狂起来了。”壮汉首领抠抠耳朵,大大的讽笑起来,“看看你们穿的这些黑麻棉衣,系的铜铁腰带,还真像板板立立的爷们儿。不知道以后嫁的爷们儿让不让你们做饭的时候穿这身?哈哈哈哈——”

他此言一出,壮汉们甚至拍着木笼车,大笑特笑起来。

木车里的孤儿们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眼睛无助地含着水雾,然后嚎啕大哭。

路过的百姓拢着袖子走了。

“你们给以后的额首洗脚的时候,也穿这身不错嘛。”

额首即是丈夫的意思,但贵族一般就说丈夫,只有形容市井穷酸才用额首,形容妻子则是额尾,有侮辱的意思。

“生孩子后也教这些花拳绣腿的——啊!”一个说话的壮汉突然被马抬起蹄子踹了一下,然后一把剑就斜到他脖子上,擦出血珠。

“别跟你老娘废话,放了这些孩子。”

庆羊见那首领要飞身来夺自己咽喉,右手持剑更逼着那汉子脖颈,左手一推腰间右边系的匕首囊,把那匕首反握在手里,手一翻,左臂擦着右臂,把匕首直接扎进了那首领穿的粗丝麻铠里。

那麻铠质地粗糙,不比这匕首寒铁锋利,顶多挨一下村民棍棒镰刀,对细兵器无用。

当下匕首入进皮肉里,那首领挥起重拳去击打庆羊脑袋,旁边的卜姽连忙策马去拦,太弱没拦住。

这时芝琢沉着脸抽出剑,用剑去刺首领的头,那首领慌忙后退,但那一下还是打到庆羊身上。

她不吭气,外袍却被扯坏了。芝琢并未真刺,做个样子而已,那首领落地后做一个虎形,旁边壮汉都抱起膀子:“小妹妹,你衣服扯坏了,露出里衣,就要嫁给我们老大。”

桑葚静静看着,拦住要去帮忙的其她武士:“她们对付这些人小菜一碟。”

那些壮汉油着眼去看,却又收了脸色。

庆羊低头看了眼破损一角的外袍,就冷淡地抬头,面无表情。

众人只见里面露出了本来穿着的嵌金丝上品钢鳞铠甲,是百户地主家里才有的大品轻铠,细密纹路毫无破绽,一大片寒铁颜色在阳光下肃杀。

庆羊抬眸露出一个冷意的讽笑。

“公然撕毁女子衣物,是色徒欺犯良民。我乃通神贤者府下幕门武士,今日就替国法惩治了你——”

她冷冷地说完,就翻开剑刃,踩着马背凌空而起,御空术得了桑葚真传,极快如电,壮汉们片刻功夫刚来保护首领,就见首领不在自己的保护圈内。

“老大.....”他们匆忙喊着,就看见老大被掐着喉咙按到了后面地上,庆羊一脚踏在他腹上,使他动弹不得。

女子先天力气不足,何况首领还是壮汉,她本来注定不敌,却因为学了术法,专门修炼力法,强化了筋骨,自己也有肌肉,在同龄女子里算是壮的。

又以术法催力,可以在短时间以一抵十,就轻而易举按住那个修行不如她的壮汉。

提起剑,一剑稳稳刺在首领耳边几寸土地上。

“你再羞辱我与我同伴,下回就割了你的脑袋。”

庆羊瞪着眼睛,和面对桑葚时判若两人,在首领眼里这一恍然如杀神鬼魅。

“我们也不会放过你。”卜姽帮着搭腔,把刀在那些壮汉面前晃晃,见他们去照看受伤,首领,就下马去用刀敲开锁链,拉开木门。

那些孤儿抱在一起仓皇无助地看着她,以及她身后的武士们,眼泪已在脸上和脖子上干涸。

整个过程,桑葚也听不懂他们说的斥女贰国语言,还是黄宴给她翻译。点点头,道:“这些孩子,若无亲人,就送去官府的孤老教养所。若有想从武的,就与我回府。”

庆羊踩在首领腹上,被他抠着那只靴子,面无波澜地一把抽出陷在他肉里的匕首,把淋漓的血在他双手上挑衅地擦擦,轻易就挣开他的手,飞身落到地上。

她还没发育成熟,非常青涩的少女,面对那些来围住她发怒的壮汉,面无一丝恐惧,那些壮汉刚要出手,就听凌空一声厉呵。

“通神贤者在此,尔等安敢放肆?”

桑葚拽着马缰绳,直接示意她们跟上队伍,看也不看那些乡霸壮汉一眼。庆羊捋着外袍上马回来,别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你怎么有这么好的铠甲?”

“怎么不告诉我们啊?”

女武士们羡慕地看着那上品轻铠,她们只在贵族公子身上看见过。

桑葚望了眼庆羊的铠甲处,黄宴一同望去。庆羊抱着那条手臂,低下头不言不语。

等到回了府,她就跪到桑葚面前:“大人!”

“你别跪。女人不要随便下跪。”桑葚扶起她,“是谁给你的?”

“我....我自己买的。我凑了好多年的钱。”庆羊说话差点舌头打结,一些女武士偷偷在门后偷听,表情不一,卜姽抱着臂认真地低声:“我对铠甲质地很了解,这铠甲不比我哥哥的铠甲差多少。”

“你哥哥?你哥哥可是大曲将军家的少爷啊!大曲将军最有钱了.....”一个女武士捂着嘴说。

黄宴端着碟糕点走过来,就看见女武士们集体朝他举起食指嘘声,忍俊不禁悄声说:“被发现你们就死定了。”

“没事,大人脾气好。”芝琢多看了黄宴两眼。

“我说的是庆羊。”黄宴趁机苦笑着打趣,“今天她比平时练武还狠,比以往不同,你们招惹到她,就抹干净脖子吧——”

“我比她还大呢。”

“说起来,今天她是挺不太一样。”

“我看她凌身起来的时候,天,那御空也太好了吧。都有点像桑姬大人。”

有些不知道桑葚传授的女武士们道。

黄宴不语,芝琢说:“是因为大人教了。大人本来也没打算瞒着这事的,她会挑合适的人传授御空术,能不能学成全靠个人,本来大人回府就要说这事的。”

“啊?大人终于教了?”

女武士们震惊地吊起眼睛,声音一大,屋里的庆羊用手揪着袍子冷冷地说:“大人,请相信我。我真的是拿自己的钱买的。”

“你没骗我,我就信你。”桑葚给自己倒了杯茶,斥女贰国的茶微咸,腥甜大于清苦,她都习惯了。

庆羊猛地拉开门的时候,正好和女武士们大眼瞪小眼。尴尬了一瞬,众人就作鸟兽散。

黄宴忍着笑意端着糕点进去给桑葚:“今天事忙,要去纳罕将军府、朝寺将军府,还有一些将军。明天也忙,五贤者要来拜会。”

桑葚用斥女贰国用餐的小刀片将一块糕点叉住,整个吃掉,糕点太小,明显是仿造文朝美食特征。

“你做的?”

桑葚看着黄宴拥有草原风情的脸庞,他高鼻深目,却又薄唇平瘦脸,斥女贰国的男人一般都是平脸上长个凸鼻,脸还风吹的高原红,但黄宴在这中可算个货真价实的美男子了。

黄宴托腮有点慵懒的笑意:“对啊,我学了很久。”

“辛苦你了。”

“别跟我这么客气。”黄宴想摸桑葚的手,但停在半空就抽回去了,“在我们这里,如果女子吃了异姓男子专门给她做的饭,就代表可以嫁给他。”

桑葚一皱眉:“我、”

她还没说完,黄宴就自嘲:“我随便一说。我不喜欢这种目的性,我也没因为这个给你做吃的。就是想做而已。”

“看到你吃的开心,我就、就很开心了。”黄宴一着急起来说话就有些磕绊。

桑葚道:“我猜民间不少男子这么找理由抢婚的吧?但你不是那种人,我知道。”她含笑看着黄宴,把黄宴看的一愣一愣的:“你吃吧,我走了......”

“不是要去将军府吗?一起啊。先去纳罕将军家,然后我去进宫求见圣上。”桑葚又吃了一块糕点,“你厨艺真的不错。”

黄宴低下头浅笑:“我以后会多做给你吃的。”

迩京的瘟疫蔓延很快,但这瘟疫刚开始所起的红疹只是很轻微的麻热,以前也从未有人因此死掉。

因为仗着有神龙的允诺不会灭国,布汗国主及大臣们对百姓隐瞒瘟疫,说是不够信教的惩罚,本来意思就是打算消减赘余人口。

反转后,百姓们自然怨声载道。又有那么多人突然死了,京内乃至全国都流传,这是通神贤者没有好好向神传达意思,让神降怒的原因。

桑葚被纳罕将军邀请到他的府邸,也就被告知了此事。

“既然如此,我想告知将军,若斗胆犯了众怒,下场就是我这样。”桑葚手指轻敲碟子,抬起眼冷静一笑。

纳罕将军喝酒并不回答,半晌又示意手下呈上一个珠玉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块红忠厚透黑的玻璃石。

桑葚一看就感觉熟悉,不自觉摸了摸颈间佩戴的那块红色醒石。鸦叵天王的这块如血胆一般,是正红色。